●山顶上

站在山顶上，你看不到方向
只有你看见了太阳，才给自己
确定了一个方向。但你想
要一个如履平地的方向
不管怎么找，落进你眼睛的
都是比空气还空的失望

你看着漫山的树叶都在离开
它们选择了秋风的溺爱。你觉得
那染成血色的爱，像极了
一样被你忽略的东西
它从故土而来，在你凄苦之时
总是自然或不自然地想起

顺着你的思路吹拂的风
捎带有山谷的体温，紧贴着
峭壁的那一株苍凉的松柏
它努力着，想长成你的样子
你上一次遇到的那朵杜鹃
还隐匿在春天的土壤里
迫使我不得不对你说
你能得到的，都不是完美的


●老街

再次走在这条老街上
心底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就是不论什么时候
一定要学会将心比心

就像这条老街
我曾经看到它的青春
在年少的青石板上
伸展得像我的青春

那些赶往集市的人
虽然带着自己菜色的生计
但他们辛苦的目光
总能在老街上旗鼓重整

那些穿花布衣裳的姑娘
早已消失在老街尽头的巷子里
老街残喘着，老得
只剩下破旧发黄的记忆


●戏楼

被夕阳搂入怀里的戏楼
是渠江边上这个小镇的记忆
戏楼前的广场上，来往的行人
是我所陌生的，但他们
行色匆匆的足迹
经常踩进奶奶的脚印里

在无人的时候，我喜欢
站在戏楼前，静静地看戏台上
被风吹拂的孤寂，以及
拖得比渠江水还长的尾音
它像一把勺子，唱戏的人手一抖
就舀出看戏人无言的眼泪

据说，戏楼最后的一出戏
被许仙梦里那条白蛇占据
之前是死在金箍棒下的白骨精
看戏人一直想不明白
为什么孙悟空对她恨比海深
打一次不解恨，一连打她三次
现在，戏台上还留着
最后那一棒的印迹

戏楼前有一条大路和一条岔路
大多数看戏人从戏里出来
沿着大路回家，只有个别人
走上岔路，一直在戏里下沉


●大院

两棵松柏站在大门的两旁
让大院露出曾经的威严和肃穆
而曾经的显赫，流过古老的琉璃瓦
从高耸的屋檐上流下来
在阶梯下的石头上，雕刻出
一窝窝无法穷尽的痕迹

一把即将崩溃的锁，锁住了
门内曾经坚守的声色犬马。而我的目光
始终没有翻过那堵四米的高墙
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在我垫起脚尖的时候，仿佛
听见一个少女挣扎的命运
从门缝里，从锁眼里透出来
让横向行走的风经受一丝凉意

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不是这里的主人。他用干枯的手
锁上大门之后就转身离去
没有给大院依门回首的机会
甚至连一滴单薄的泪，也没给
                       2016、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