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曾是我心中的骄傲
四壁青砖
上盖茅草
半个世纪前
它可比当今的别墅还招摇

庭前槐荫满地
堂东石榴花在燃烧
屋后的小溪
弯弯绕绕
附近的桑林叶儿沃
醉人的桑枣
惜未闻
“无食桑葚”的忠告①

我曾听梁上燕儿语
也曾闻窗外众蛙叫
我曾寻墙角秋虫吟
也曾烦床下硕鼠闹
更难忘
油灯灰鼻
柴灶催泪
吃水须得塘边挑
夏夜
搁起门板纳凉
星斗满天一梦遥

从这里
我沿着乡间小路到学校
迎着风
冒着雨
踏着雪
舀得慧水第一瓢

缺粮的日子总难熬
漉漉饥肠
菜蔬果腹
长望夜来早

天下大乱盼大治
老屋四周刷口号
广阔天地
路在何方费思考
愿鼓长风万里浪
舍家
别亲
披征袍

山川遍留英雄迹
疆场愤热男儿血
流金岁月满诗稿
夜阑静悄悄
老屋情怀
游子乡心
未待秋风②
已托春燕把信捎

五岳峰高
江湖路远
待归来
遍地新居易旧貌

老屋日渐老
檐边青苔
墙上砖灰
窗间朽木
时或西风卷残茅

尤痛双亲头上雪
额角皱
齿间窦
风烛残年形枯槁

溪边榉树已合抱
木犹如此③
秋水微澜
鸟雀偏在枝头噪

当年知青访故地
三十年沧桑悲难悼
楚老相逢家何在④
我指老屋作坐标

老屋换颜向人笑
壁穿衣
顶覆瓦
置卫添新灶
为盼二老福
为尽人子孝
岂料经年
阴阳相隔
春晖终难报

先辈渐行渐远
乡根乡情犹在
云卷云舒
花开花落
老屋依旧傍古道

堪笑我
东篱执镰
西隅挥锄
每窃问陶翁
瓜豆比今多少
翁不应
但遥看天际
峰烟夕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