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烹茶的日子，灯光收敛
仿佛青梅伸出捕捉黑暗，把手
捆住稻草腰间，扔上月亮涂银的
茅屋，一层层挂满霜的皱纹
从母親针眼上穿过，窗外
暮色线描枯枝，寒鸦戏水
女儿指间划过琴弦波涛

让愁绪结在叶片尾端
待四月的黄昏守着田埂
老子耕牛，孔子牧鸦
一队音符排着黑色队形
游向荷塘，雨打着千只鼓面
我撑着打嗝的蛙声潜入童年

再泡汤色渐黄，乡愁就可以
在青花瓷上开一束白梅
雪后的唇印溶化不开记忆
那就把都市锁进鸟笼挂起
家乡米酒灌醉流浪的白云
枕着远山的乳峰梦熟

2.

空弦弹响落叶，黄昏
后梵音缠绕，惊醒寺院
沉睡的木鱼，暮鼓响起

我来的时候正是春天，你说
让侯鸟打盹一个季节吧，我一不留神
擦肩而过的父亲永隔镜面的空间

茶的思绪在汤中理智地思考
檀香木卧榻着达摩的禅智，鹰在头上
羽毛卷成云朵泛滥的语言

我摊开一幅江山急就草书
行舟在留白处垂钓潜隐的鱼
小篆游动生活楚痛的细节

我磨动着砚盘上的黑夜
染指于风暴的密谋
无辜的宣纸重复渐次衰老

一碗煮熟的情愁，已熄的灶火
记不起你曾经的热焰，冷冰的手
于子夜掏出疼痛的心

3.

我伸出村庄的掌心
山丘横贯指尖，青苔在桥的耳朵
聆听流水的鼾声，堤岸昏沉
有鱼鳞萤火穿梭，柳树弯下腰
光腚的童谣摆渡对岸

涨潮啦，螃蟹将脚探入
院落古井丈量光阴
青藤幽闭在墙角剥开笋的衣壳
阳光挤着乳房，豆腐西施以及
暮春流淌的归舟
我手背上的尘土淹沒血管
拆出的肋骨风干成钢筋森林
一枚枚铜瞪红双眼，溅出的泪花
如苦涩茶汤，味蕾
在舌尖上煮一盏乡愁

2019.5.10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