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风拧紧村庄的神经(组诗)
文/李日清(山西)
《在立冬的日子里》
霜还没有绽开俏丽的花蕾
一群麻雀默不作声 圆溜溜的瞳孔
紧盯地面遗留下的谷粒
这些宝贝说啥也不能挥霍浪费
明知离明年的秋季
还有一段距离
天空根本不存在阴霾的影子
阳光疏朗 似乎冬天没有到来
那只黑狗叫唤不停
盘旋在院落上空的斑鸠
迟迟不肯落下
我只看见秋白菜在太阳下
泛出绿色的波涛
映衬出母亲舒坦的笑容
我放慢脚步
一天的疲劳顿减
总觉得思绪里有成片的庄稼
又向我拥簇过来
即刻搅动了初冬的阵局
《一束风拧紧村庄的神经》
该来的终于来了
风 口无遮拦 神手不同凡响
与冷空气前来凑热闹
落叶翻卷 占据初冬的舞台
村庄的衣衫在飘忽中
神经抽搐了几下
墙角的几根衰草再没有抬起头来
风横冲直撞 枯黄的叶片也狼奔豕突
叮叮当当敲响了村西口的古钟
野灰鸽瞅着纷杂的落叶
总想捞回昨日那份眷恋的绿荫
巢穴裸露出来
几丝悲鸣从树桠脱落
又溅起一片忧伤
风儿像一把有骨力的扳手
一次次拧紧村庄的神经
村庄憋红了面孔 在一场大雪到来前
与一场大风进行首次博弈
《季节印痕》
西北风开始露面
把村庄围得滴水不漏
寒潮前来助阵 落叶满地
是谁家遗弃的纽扣
斑驳的衰草发出最后的嚎叫
云层垂下帘幔
晚归的羊群绒毛竖立起来
碎蹄踏响黄土 漫卷起一片灰尘
几位不知疲倦的老人
拾掇起最后一捆干柴
夕阳下 背影一起一伏挪向村口
门虚掩着 吱扭一声
惊起啄食的鸟群
炊烟开始升起 灶台上的火苗
把屋子映得通红 饭锅的水翻滚
秋后的谷粒配上了用场
接着 一股股馨香四处弥漫
墩卧在炕头上的花猫胡须抽搐了几下
等待一场晚餐的到来
夜的身躯拥挤一团 被风的神鞭
抽得不敢出声 此时屋里的炉火
正燃得通红
《魂不散》
入冬 天已凉 雪未到
你靓丽的身影再次穿梭在我的梦境
仿佛一株丁香花的妩媚
让我缱绻不已
当我惊诧之余拥抱你
你却像一朵浮云飘忽而去
定下神 喘一口气 抬头之余
你又似一瓣雪花的洁白迷惑着我的眼帘
我曾多次安抚自己 在失与落的间隙
一颗星的夭折 一种魂魄的久散不去
竟然让我的后半生如此恍惚
《到来的冬天》
萧瑟的景致不请自到
落叶怆惶 面对苍穹大地
在一个劲搜寻曾经遗落的爱情
树木不停晃动 间隙留下阳光的碎影
一群奔走的羊 咽下青草最后一丝牵挂
泥土封冻 绵密的炊烟在屋顶上空升起
《寒潮袭来》
柳树的婀娜还没有挥洒尽应有的兴致
心境依旧追逐阳光的一丝温暖
草丛未来得急躲闪就染上满身的霜白
没落了青春娇媚的颜面
水上的雁影收敛了最后的丽姿
寒潮袭来 像一伙饥饿的狼群
在北方的胸膛上横冲直撞
顺手煽了季节响亮的耳光
产后的田野一片空旷
只有几棵玉米秆发出呜呜的哀叫
是谁家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群羊啃噬着根系剩余的温度
几个身穿棉祅的庄户人
手持镰刀 放倒最后几行茎秆
夕阳下 给村庄打下殷红的胎记
寒风继续解开纽扣 露出全身的解数
一伙头罩花布巾的村妇
蹲下腰为小树苗
涂上一年最后的脂粉
《如约而至的光景》
风刮来 秋已尽
门槛上的几位老人
瞄准了晌午的阳光
在闲暇里取下一下块温暖
眼瞅着叶落下 大雁又飞走
满鬓的银丝如雪欲来欲白
抽空唠叨往事酸甜苦辣的深浅
阳光洒下 雨露多了起来
好听的新闻连串而来
庄稼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孩子们的个子也冒高高长
手中的缸填满了蜜的甜润
嘴角的笑容比挂历上的明星还动容
打开的话匣子比院落的葡萄都绵密
那难熬的岁月如废纸般地飘走
一些意想不到的称心事
捷报般翩翩而至
就连枝头上的喜鹊都更换上
靓丽的衣裳
《与一株庄稼对话》
夜深 依偎在你的身旁
不要担心夜的漫长 心的孤独
我把白天的能量递送到你的枝桠上
我把溪水的叮咚声输到你的耳畔
用锄铲去你的私心杂念
这样你可无忧无虑成长
我的老伙计 这是我惟一做到的
你就放心休憩 顺势活动颈骨
不要让夜的黑漆遮掩搜索的视线
逾越过孤独 焦虑 彷徨
明天第一颗露珠
就镶嵌在你的嘴上
温暖的阳光梳理你疲惫的思绪
把誓言牢记在心坎上
我的需求是你无私的奉献
你的付出是我久远的渴求
彼此的底线不能随意戳穿
《披上衣裳》
天气欲来欲冷 直刺大地的神经
院落嫩生生的秋葱如母亲怀中的婴孩
蜷缩中 紧贴泥土厚实的胸襟
谋划避过一年最后的寒凉
这情节常常会想起幼年的时光
深夜暗淡的油灯下
母亲一针一线为我赶制过冬的衣裳
我顾不及吃饭 给院里的菜畦
盖上没有缝隙的棉帘
与它们互相取暖 互相依偎
抵御寒气一一逼近
披上衣裳 留取温暖
在萧瑟的季节里萌发生机
生命节奏在有条不紊中生长
《老屋子》
十几年前的一场连续半月的阴雨天
打破了村庄雨季降水量的历史记录
老屋子经受着捶打 侵蚀 剥离
疏松的身子骨倏然矮下一截
望一望阴沉的天空
心中落下几许惆怅
土皮在一片一片脱落
褶皱的面孔比亲人的眼神
更犹豫 更忧伤
寒风的到来 老屋子打了一个趔趄
伸伸肋骨 视线四周搜索了一下
墙缝张开了嘴唇
任意凉风灌进胸腔
主人立即挂起厚实的棉帘
脸上的毛孔抽搐了几下
关上门 拍拍身上的灰尘
却刷新不掉岁月长河里的浪起潮退
老屋子没有倒下 缭绕的炊烟
点缀着老屋子
一茬又一茬的梦想
《秋落叶》
寒潮光顾 大风席卷村庄 田野
树叶满天翻卷 纷纷扬扬
似乎在赶一场季节末梢的盛宴
又好像酩酊大醉 摇晃之余
哗啦哗啦 言语出淤积的忧伤
从此 脱离母体温暖的怀抱
走出父亲宽阔的胸襟
叮叮当当 这一群失散的孤儿
迷途中 闯荡江湖 操家立业
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冒险 颠沛流离 阵痛
破译成熟的密码
生命轮回中的任何厮杀与抗争
《腌制的过程》
你总是把日子选择在暮秋
成熟的都在收获的范围内
先削去萝卜的绿穗
刮掉泥土的馨香
每一次拔起 随着欣喜
就有了新鲜的力度
红润的躯体泡在水中
稍作一次调整
就露出它们肤色的鲜嫩 圆润
这是多么熟悉的胎记
未曾触摸 就垂涎三尺
酷似年轻时的一场爱恋
紧握在手中形影不离
逐一充实你贪婪的胃口
小心翼翼安置在黑瓷内
撒上白净的食盐
比例均匀 水份调和
你舒心 它们也惬意
最后封存一下 就可以听到
它们在窃窃私语
像是在搞一次聚会
这个过程 情不自禁把自己融入其中
完全列入它们一份子
《喜悦》
牙缝拔开 言语走风漏气
白发增多 一场大雪弥漫全身
走路迟缓 思维减退
风再次敲打 树叶一直忍着痛疼
肌肤粗糙 像被大地拉开一道明晰的伤口
直看到瓜熟果落
培育出的优良品种次第回家
伫立在门墩 确实
像在迎接外出归来的亲人
满脸荡漾着明媚的阳光
喜悦不捅自破
洒下满地的光阴脚步
流露出亮晶晶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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