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
到黄昏,如果草叶弯曲着不飞,是为什么
为什么楼群会将头颅深深地低垂下来
蝙蝠们穿过幽深的夜隧道
在光与黑暗中,看到的都是幻景
我们为什么要歌颂黎明,执守夜色
为什么我的渴望像欢乐那样单一
为什么我的心像大地的内部一样疼痛
请用爱春天那样的热情来爱我吧
就在这个瞬间,我也加入了这样的行列——
成为春天的鸟群,光影,青草,花籽与风……
我只向自己要求
从前,我渴求理解
现在,我只向自己要求
在未来,我将怎样持续存在
还将有多少变化
像风与灰尘变化一块石头那样
我会怎样围绕一个事物旋转,从各个角度探视它
我会持续观察爱情,正视、承认它晴雨表上的各种反应
理解并信任它是生命的脉冲
我放弃曾经使用最多的词汇,让它们休憩于仓库
就像农具回到墙壁的铁钉上悬挂,等待风尘与蛛网
我试图寻找新的语汇,用它繁殖新生的小草
我渐渐从关心我的外表——脸颜与头发
到达关心我的灵魂——水分与亮度
许多时候,我希望无人打扰
除了看到飞鸟在天空的行迹
仿佛我们的生活一直是一片空地
一棵树的结束是一场风暴的结束
是一群鸟集体禅语的结束
是一轮季节的结束
是一道水流与它内心秘密的结束
是白天与黑夜争夺的结束
是物质欢宴的结束
是黑暗重新圆满
光再也伤不透它的内心
我想起他结束于去年彼时
那个场景里,有三月
有油菜花,有鲜血
有北风将血腥吹散
一个想把春天撕开裂口
在其中永睡的人
此时,我们已将他连同一切淡忘
仿佛他从没来过
仿佛我们的生活一直是一片空地
风暴
一片五月的风暴在我眼前展开
这片风并没有啸声
枝条越浓郁的地方
风暴像拥抱一样翻滚
这些柔软的,坚韧的,硬而有力的
各种树木的枝条
浑身长满了密集的我无法数清的叶子
这茫茫的翻动呐喊的叶子
我数到十月也数不清啊
风暴在摇撼
这片绿色的身体,肌肤的大海
早已蓄意于五月
爱,锋芒,波涛此消彼长
这撕扯般的拥抱,
这绿色长发,乳房,嘶声呐喊
原野陡立于火的临界点
树把虚无裁剪成各种形状
我能在虚无中看见什么
是因为树
树把虚无裁剪成各种形状
放在各个路口
等待与我的眼睛相遇
我走遍五月看见那些树
这是我来到世上发现的
最纳罕的一件事:
每一棵树把虚无裁剪成的形状
是不一样的!
想看清哪怕一棵树
也是办不到的
我在这世上要丈量多远的路
而每走出一步,
踩出的都是绝望
树木生出风暴和鸟鸣
我只有停息脚步,让自己挟裹进
这无处不在的波涛中
童年的黑暗
你童年的黑暗
将无法得到救赎
黑陶,黑罐子
埋葬在屋角一侧
你细听,搜寻蟋蟀的亮响
草地上,果实大部分是红色的
挂在枝条的高处
经过一段距离才能到达
立秋之后
立秋之后,风越来越高
穿过树木的骨头
并即将掠走一切可以掠走的事物
原野上的草尖正在变白
时间的锈斑击中豆叶,苹果叶
清醒的意识使果实加速着成熟
俯首向最后霎那的爆裂与坠落
季节已然变得短暂
而后只剩漫长的天空
这股凉意于暗夜、清晨时分袭击我
正午还保存着虚假的热烈与幻象
风越来越空
扩大着我身体里的旷野
我与植物们一起
更加热烈赞美大地吐出的绚彩
进行,进行
之后阴冷的漫长直抵尽头的河流……
夏日树阴
我骤然遇到,这一小片泉水
是它吗?紫叶李——
春天将白花开得漫天漫野的那棵树
现在它投下这么好的一片荫影就像一片清亮的泉水
我的喜悦倏忽间就像四围无边无际的日光了
从前,拥有这样的树阴真多呵
多得都不知道珍惜
每天在树阴里走来走去
走来走去,浪费着光阴
在草地上走,在小路上走
任性地,随意地走,漫无边际地浪费着光阴
就像春天飘扬漫天的紫叶李花瓣
一直到那些树阴走完
把树阴里的光阴走尽
一直走到炙烈的骄阳之下……
今天,站在紫叶李树下的这片荫影里
心里的感动真像霎那间地下涌出的崭新的泉水
废纸
我突然听见废纸在我身后的纸篓里
折转身子,并发出叹息声
一团废纸在叹息什么
在这声音里
我逐渐看清它的脸,眉,头颅
脖颈,手臂,一一呈现出来,
进而,我听到
它的呼吸,哀愁,血液流动的酸痛
它谨慎地蜷曲,伸展,争取一个姿态
整个世界绽开得像一朵无限耀眼的花
昨天的我已经衰败
连同世界疼痛的那一部分
一个人目睹了自己汁水飞溅的时刻
那一瞬间,远方安然而平静
深冬开着一种紫荚李
我在同一条河流里
多次与它相遇
今天,我重新生于枝头
阳光穿透晨雾
整个世界绽开得像一朵无限耀眼的花
耳语
几只麻雀
在空中的藤枝上弹跳
它们几乎是不呈现重量的
被枝条的韧力弹出
以水波的形式荡漾
快乐于这种飘飞
泊着时,像一些蝴蝶挂在枝上
更远的天空
飘过一些更远的鸟
在空中飞越得更久
仿佛可以长此一生,无需坠落
人们所见的鸟儿总是快乐着的
是因为它们占据了天空和飞吗?
上苍可曾附在鸟儿耳边密语,说:
飞——
于是,鸟儿获得幸福的真谛
我努力沉向静寂
回忆起上苍赋予我的耳语
老子是麻雀
村庄里,阳光从早照到晚
从早到晚,树枝上,屋顶上
是麻雀们不停地交谈
风从旷野上吹来
树枝们不停地颤动,没有一刻停息
高大的白杨树枝在寒风中打出骨蕾
矮墙上的枯草有完美对称的形态
这一切,在蓝天上,在地上
都有着波动细微的投影
麻雀一直不停地叫着
从早到晚,院子里,窗上
全是它们的声音
它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这样漫长的一天,又一天,一天又过了
我一直在院子里坐着
乡民们比麻雀无声
他们在屋檐下劳碌
春就要来了,冬就要去了
春来了,是夏,夏会接着秋
村庄里的居民只依赖天上的雨水,和人世的德政
不逃,不避,生老,病死,迎候它们的降临
该痛的就让它痛,该笑时就发出笑声
麻雀们就是这样生活
在乡村,麻雀们就是一群老子
它们的存在是在乡间的布道
我合上手中的《道德经》
一天又一天在倾听,
风起时,墙缝间悬挂的一线蛛丝
连同它的投影,像空间里最细微的神经
在阳光里清晰地颤动
一瞬间,奇妙的
春天又要来了
天空的云彩,万物光影
都述说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只是太阳在天空的物理运动
然而产生了多么奇妙的事情:
大地,四季,我们,和爱情
春天无穷无尽,我看到了其中的一次:
喧哗在寂静中倾泻而出
每一个叶片代替我的心
从封闭的树皮里往外生长一次
每一棵树的生长,都是因为疼痛
每一颗芽苞,花蕾,都向着欢笑的路途
残忍,暴烈,——生命所遭受的并不足够
我理解万物的心思
在加速的心跳里感受这震颤:
万物以热切之心
映衬天空亘古的高远和孤独
在这不懈的万古旋转里
我和春天一起
化身为一瞬间,奇妙的……
愿所有虫蚋在春天飞翔快乐
春天降临于我,它的光线
营造了一个多么美好的梦境
啊,缀饮吧
春天不带来任何伤害
给我一个信念
让我以爱你来抵抗时间的结束
保持你的华美
让我穿行在这场花事之中
那些蜇伏于冬天的生命
即将获得春天的慈悲
哦,不仅是花开
祝愿所有长翅膀的虫蚋吧
愿它们在春天飞翔快乐
和情人,或者和自己恋爱,并获得善终
我不忍回到美丽的村子里去
那个夜晚,十五岁的我
用自行车带着父亲——
父亲腰椎受伤了,从医院治疗完
我带他回来,摇摇晃晃走在旷野里
看到我们的村子,在群山之下
从南至北,躺在月光的河水里
月光从高空泛涌而下
啊,我看到我们的村子光芒四射
仿佛它从没有过病痛、贫穷与争端
那样安静地沉睡在月光下
我远远地望着它,什么也说不出
我的村子高贵美丽的样子,让我不忍回去
这么多年了
我感到我还在旷野里游荡
远望着它美丽的样子,没有回去
繁花开在明亮的河水上
支撑过这个黑暗的前夜
我们还能将火焰继续下去:
春天!爱情!
这活着的渴望所带来的甜美与痛苦……
我如芥末
不再渴求上天额外的照拂
我承载这微粒子的命运
但我仍想绽在枝上
因为正在眼前,就是春天
阳光照耀
繁花开在明亮、迷离的河水上
冬日,美魂
大地在正午升温
阳光充满
穿过这片亮光是如此愉快
一只蝴蝶飘过
淡绿翅膀,提着微小的肉身
缓缓,仿佛刚从寒冷中苏醒
仍是舞蹈的轻
为什么阳光一出现,它就来了
它不见了
世界的寒冷不会照拂一只蝴蝶
然而这脆弱的美魂
自会安抚自己在世间的位置
紫蓝尾巴蜥蜴
我去过神丽峡
在一片岩石上见到
一条紫蓝色尾巴的蜥蜴
现在,你冷吗?
你不畏惧白天和黑夜
我怕,我尤其惧怕黑夜
大部分人类恐惧未知
你的尾巴紫光闪烁
其实我不了解你
我惧怕你,甚至厌弃你——与我不同形之物
但一种讯息传递过来
我的眼神,留在你的尾巴上,脊背上
似乎有什么,我和你可以交流
你一动不动,等待——
绝不敢等待爱——
但我不会伤害你
现在,一切已入梦境
紫蓝尾巴蜥蜴,哪儿是你的时间?
哪儿是你的一生?
故乡
故乡将识别的
只有名声,或坟墓
河流同样在那里流动
我们保管彼此最初的记忆
空白已经又大又厚
我们偶透消息
我尚怀乡音
却已不能使用那里的语汇
不曾离开的人全都变成了树
压膜成风景底片
他们与故乡成为一体
使我被界定为陌生语言的漂泊者
亲人开着门等在那里
我却跨不进
门扉上写满了他们对我的忧愁
我已无语述说
无论忧伤还是幸福
“凤兮凤兮归故乡”
而我将永是一个喑哑的归客
金色池塘
这棵树,最顶端上的白色花苞在眺望什么
它看到了下一个季节?
如果我也能接受,像草地上的落叶这样
像草丛间万千的微虫这样
短瞬间,自在,盲目,无觉……
会有一天
你将不再为人世间的苦痛哭泣
每个季节,草地上都安详,寂静
阳光把草叶的绿色汁液映得发亮
而在冬天,它变成了一个金色池塘
这归宿,这透彻之美,就在未来……
在万松山
在万松山上,我躺下来
将身体交付于葱荣草木
草叶之凉,木植之香,逐渐复苏着
我身体里某些沉埋的部分
远处,江水山川布局在云雾的大笔画里
山下,巨大的城市在视觉里缩微
状如白色废墟堆积
我聚焦于一团纵横的路线间
用想象搜寻最繁华的那片灯红酒绿
我曾穿梭在那里
现在,那里没有温度,只有人行如蚊
难以置信:那片废墟里
将行走并埋藏我的一生;
那里,隐藏着我祖国的整套法律与章程
那里生产着所有人民的爱情与疾病
而万松山,只有细雨声
我若在山上一直坐下去
就会和山风,晚霞,天宇中的星成为同类
黄昏时分,我沿着既定的路线下山
返回城市,回到
与肉体的汗水,渴望,羞愧,喜悦和痛苦共存的地方去
我是从一棵树下返回的
仿佛我是作为一棵树,重新回到那里去
江面上
在江水中,是要顺从水的
江面的中央,浮沉着
被江水从远方挟裹而来
又随江水浩浩荡荡漂流而去的影子
我看不清是什么,不知道
那些物什从何处开始将命运交付于江水
水顺从于它流动的本性
江水的颜色顺从于浑浊
江上的一切都在漂流而下,向浩渺的远方
我注视着,几欲有顺从这江水的愿望
但是理性的堤岸约束了我
为什么有那么多东西顺流而下
它们从哪里漂来,交付于江水的命运
又会到哪里停止
那些漂摇的影子在江面上
仿佛都有着目的,有着呼吸,有着内心
在波浪里浮浮沉沉,正像江边
那些漂流与流浪的人
一群群漂摇的影子随江波向远方浩浩而去
江面上却无休无止
那些可疑的影子在江水里动荡浮沉
似乎不曾消失
我想在一条最深最真的河里沉睡
我想在一条最深最真的河里沉睡
它有最适宜的水温,不寒冷,也不会使我沉溺
我想融化在它的河水里
也想在那里燃烧我自己
我因燃烧而变轻了
就像最亮丽的霞光那样
我多么渴望这一时刻
我用整个身心渴念这样一条河
我渴望它顺着我命运的方向流过来
玫瑰
玫瑰就是玫瑰
玫瑰是它自己——盛开的花
它完满的花瓣和人类残缺的性情无关
它旋转的涡轮和人们所赋予的语意无关
玫瑰不承担誓言、预约
也不承担眼泪、伤情
玫瑰嘲讽这一切——
脆弱的人世所建筑的
容易消失的风暴
玫瑰完美的唇角
削尽多余的枝条
从世界的任何一条道路而来
而且永远——
燃烧瑰丽的焰火
但和人类无关
十月的幸福
天空,这巨大的空阔的谜
多么平静地笼罩我们的一生
唯有在秋天,人们才能安静下来
像远方的水,静静地仰望
气候悄静地变化,万物以霜色感应
几乎没有看清,火焰是怎样
燃烧了草木的边缘
这奇异的轮转,变化,色彩堆积
阳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
楼下空地上传来孩子的笑声
远足的人到远方去了
乞丐倚在金黄的草丛里
阳光也把他面前的路照得坦阔
白杨树的顶梢,树叶仍然浓郁
千万片树叶像千万个棱镜,把幸福放大,扩散
此刻,多么适合一个人活着,
静静地,忘却前夜的一切,幸福地活着
仪式
每一株草木都熟悉
从早晨到黄昏的仪式
早晨四五点钟,天空苏醒的海
会被第一只鸟儿醒来的眼睛注视与惊讶
一棵白杨树窥到过朝阳的秘密
一道高高的山巅比一株白杨看到的更多,更早
一群鸟飞跃山巅,它们飞赴的方向与地理
是神的旨意
在光线下,万物做彩色艳丽之梦
果实熏醉;球絮饱胀,打开
正午向黄昏飞翔
地平线上的丛林之线
被奔跑的麋鹿注视,遥望
麋鹿们向远方奔跑,逃亡
它们热烈地逃向另一个明天
树木的峰巅与地平线缓缓下沉
星空已经升起
有无数双眼睛隐在那儿,等待正在孕育的
星空后面的黎明——那里无穷无尽
简单的草籽
各种各样的力量绑架我们,个人的;集体的
回忆沉沉地占据着我们,把我们拉向井底
在有限的时光里,我们想上升,寻找那架梯子
我们找到过佛主,上帝,以及各种各样的神——
那些先行幸福并拿到了大家的钥匙的人
可是在世间,还是没有一条通路
渡过我们全体的人,沉默——
我们中的大多数,将在沉默中终结
无秘密和愉悦可言,陷在黑夜的航道里
可是,是否有最简单的真理
就在身边,像麻雀的草籽
人们活过一生,却视而未见
麻雀
这些麻雀来自哪里
在干枯寒冷的树林里
好像一群叶子在鸣叫
这些麻雀一定非常久远
它们是从哪个春天开始起程的
在漫长而无以测度的洪荒里
春天却不曾荒凉
麻雀自起飞之后
就沿着大地上的河流
河流两岸的村庄、树林、稻麦田
绵延着从泥土到空中的弧线
这大地上曾经创造过什么
终久还要遗忘什么
唯有麻雀伴着人类的烟火
一直在飞
到达
每一个早晨都可能是
最后一个霞光铺满的时刻
什么时候,我们能够完成?
除了幸福,还有什么别的意义?
这花木,流水,四季在既定的轮转里
万物生命的情节,无时不在发生着
微小,卑弱,明亮,高大的事物,
在我眼里终至到达平等
一个钟——走时准确的钟
流传在人们手里
当它表针僵硬的时候
人们在停顿与静默中悔悟一生
花篮
取得一种尊严的活
与体面的死
有什么需要担忧?
云的影子消失
留下冰一样彻蓝的天空
犹如已存在的永恒宁静
回忆的光束
在山峰上方
展现暂时的灿烂
我站在星空下
肉体的痛苦已经像一个花篮
被我擎着穿过人世
愿望
花朵到达绽放
以至到达最美的星群之间
是万物微妙而持久的愿望
一块沉默不语的石头距离我
不比距离尘土更远
这棵树,正值夏日繁盛
它的叶子将要落下来,腐朽为泥土
这块巨石也许更耐得住时间的消磨
我理解它椭圆身体上的千疮百孔
水滴正在间歇
一切力量却不会终止
我理解宇宙的愿望
正是身边事物的表达
眼前的风暴,远方的灾难
都在加剧这个世界
向美与圆满之境的无限趋向、表达与延伸
有一天,感到活过像一种屈辱
马克斯·布罗德理解我的苦难
正如他理解卡夫卡
“度过了成千上万个毫无乐趣的时辰,
毁坏了上帝的崇高创造物,
亵渎了时间”
像最低矮的爬行动物那样
枉费星空高高在上——这上帝的启示
枉费多少个绮丽的春天和秋天
却为这罪恶寻填着无穷无尽的理由
被资产收买了半生
终有一天,感到活过像一种屈辱
许多错误的意识自开端就蒙敝了我们的方向
这高高的天空下,却有着负重而沧桑的人间
生存以堂皇的名义,变形着人的直立
啊,孩子,我们一起失去了看油菜花和风筝的时间
这是不幸!
我们飞吧,也许可能,如果让衣履更轻些……
我在人间失败的深度
在北方残存的凋零的树林里
在秋光涂抹的落叶上
细草茎间,衰颓着华美颜色
我觅得残留的神
神栖息在每一处安静的叶子上
安慰着我在人间失败的深度
我涉过向下的河水
经历过黑暗的乌鸦
在人间沦为乞丐
而成为神那里,成为他自由的孩子
寒凉与浓雾愈来愈深
逼迫我飞得越来越轻
暮色中的万松山
日暮,万松山是蓝色的
它仿佛刚刚降临
我抬起头,仿佛也刚刚把它看到
它早就在这里,巍然不动
是我颠荡的命运穿越地理
走进它的历程中
一整座万松山降临在我潮湿的心上
一万株松树吐出的雨滴含蕴住它
此刻安静,仿佛一切已经完整
什么也不再缺少
此刻恬谧,因为星空就要降临
让我们暂时忘却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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