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边的园丁
欧波

您桌上的那盏旧台灯
总比启明星早醒半小时
光晕染黄教案的边角
像给旧照片镀上金框

粉笔屑是金色的麦麸
在晨光中纷纷扬扬
落成您肩头的霜
也落成我们作业本上
亮晶晶的批注

那块黑板擦
怀孕般胀满知识的分娩
每擦去一片公式的森林
就有一群小鸟扑棱棱飞进
我们刚开发的脑域

您的手纹是一条条
被粉笔灰加深的田垄
红墨水在作业本间蜿蜒成
灌溉的渠系——有时湍急
有时温吞 但永远朝着
待开垦的处女地流淌

那些深夜的窗口
您埋首如一台老缝纫机
针脚细密地缀补我们
破洞的推导过程
把脱线的思路重新纺成
牢固的缆绳

下课铃响时
您合上课本像合上谷仓
看我们这群麻雀扑向操场
却把最饱满的穗粒
留在您皱纹铺成的晒谷场上

直到多年后某个清晨
当我在超市遇见整排粉笔
突然听见胸腔里传来
黑板擦叩击讲台的节奏
咚咚咚
那是您当年埋进我体内的
一粒麦种
正在敲打岁月的仓顶

老师啊
您用最普通的粉笔灰
为我们发酵了整个青春
如今每个丰收的时刻
都能尝到那年九月
您亲手拌进的
那撮酵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