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哪是怕鬼嘛——
是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咳得跟奶奶一个调
是饭桌上筷子突然顿住，大人红着眼把“今后”咽回去
夹着肉的筷子只往我碗里按
那声音软乎乎的，像刚蒸好的馒头掉地上

坟头草枯了又青，我才搞醒豁埋在土里的
不是碑上的字，是衣柜毛衣还留着晒过的太阳
也是灶头热气裹着“回来吃饭咯”的喊
如今风在耳边旋，喊“回来”的人，倒成了我

死哪能算完嘛？他们的气扎进土里
长成庄稼的根，结的麦粒都带着旧日子的香
叮嘱落在屋檐，伴着下雨时的嘀嗒，还是从前的腔调

七月半把思念拉满，中元烧的纸钱
早被风揉进桂花，落在我掌纹上
一缕清香，巴适得很
轻轻的，像怕碰疼我

纸钱跟着烟飞，像只憨蝴蝶
原来人间到那边，是排起队的
有人走得急，是先去把床铺理好捂暖和
倒剩得我们在世上，把心磨得比坟头土还硬
早该紧攥着那些日子的
像当年攥着您塞的、刚炒熟的花生，暖得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