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致所有用肋骨丈量速度的守望者
卷一:枕木年轮
十二根肋骨铺成生锈的琴键
月光在裂缝里冻成1903年的煤块
绿皮火车载着满车的鼾声碾过
把黄昏摇成碎硬币
掉进眼底的深井
高铁像银箭劈开昼夜的交界
道钉在鬓角錾下结霜的碑文:
日出熔成滚烫铁水
四万五千个夜晚凝成泛黄的遗书
枕木缝里那封没寄出的信
在铁轨的纹路里结出暗红的疤
风卷着铜锈味吹过——
迟到百年的人展开旧车票
黑发少年站在褪色的站台上
"西平"二字正被岁月啃成细盐
青铜秒针从指缝滴落寒光
切开世纪晨昏交替的断层
卷二:车窗切片
车窗像台奔跑的放映机:
三排六座
晨露像乳汁滴落在远山肩头
一滴一滴落进深谷 哺育陌生的远方
过道第七格
1958年的户口本被烟头烫出个黑洞
火舌舔亮暮色 把故乡烧成了灰烬
餐车倒影
雪线悄悄爬过鬓角的边缘
鼾声里浮着半块冻硬的月饼
眼睛泡在失效的显影液里
所有飞逝的风景在暗房里
泡出了带涩味的乡愁——
当少年呵在窗上的梦想
被列车切成带甜味的薄片
喉结卡着未咽的盐
半生沉默在牙缝迸出火星
卷三:脊椎车站
汽笛擦掉站牌最后一点漆
弯腰拾起褪色的凭证
锈斑底下浮出站名
竟是第七节脊椎在轻轻震颤!
老车站的钟停在1978年的雾中
青苔在裂缝里织着年轮:
月光碾过铁轨的叹息
重复八千遍——
压成一张青铜唱片
胸口泊着生锈的检修车
信号灯的血液在骨缝里
调度生锈的银河——
当喉结震落三粒盐晶
整座车站坍缩成
掌纹间未盖章的月光
远方在盐粒里析出星光
铁轨从肋骨缝抽出银白的芽
卷四:界碑石
我风化在轨道旁:
正面刻着"此路不通"
背面写着"前方施工"
侧面压着"禁止通行"
风穿过禁令的豁口
撞响胸腔的青铜编钟
禁令的裂缝间
飘出1994年漏乘的站台广播
铁轨在血管里扎下根须
四千八百落日凝霜成信
在眼睑的驿站缄封
不敢闭眼——
恐眼皮的闸门落下
错过末班车遗落的萤火
任钢铁洪流 借我的肋骨
丈量速度与遗忘的刻度
2012年的汽笛在骨髓里生锈
轨道尽头 渐暗的钟悬在夜空:
所有被碾碎的身影
正举着野火重新扎根
卷五:埋银记
末班货车拖走银河的碎屑
我拾起一粒含在舌尖:
苦 像父亲1962年摔瘪的铝饭盒
甜 是母亲藏起来的冰糖霜
磷火在饭盒凹痕中酿酒
冰糖的银河正逆流而上
把碎银埋进枕木深处
等磷火引来开向童年的慢车
拄着月光剪票时
皱纹在票根上烙下站名印章
铁轨突然蜕下旧鳞甲
每片鳞下都睁着年轻的眸:
"看啊 这永远没到的站台
是你用半生铁锈铸成的
第七节脊椎里
停摆的钟"
所有碎银忽然开口唱歌
根须向天空攀成星轨
月光钤印处
第七节脊椎发芽成站台
尾声
当新铁轨刺穿云层的脉络
星群接线员在骨髓裂缝上岗
旧铁轨在锈色里绽出绿芽
守望者跪成道岔——
所有被岁月碾碎的光
正从铁锈里
漫成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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