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钻进发梢时，她正薅着麦秆
发根处新冒出的白，和陈年的黑
在指缝里打了个死结——
像她娘当年盘在脑后的髻
解开时，掉了满地没发芽的春天
 
她们早把彼此磨成了同一块土
风过时，连扬起的弧度都一样
爱？村头老槐树下
王二家的唢呐吹了三夜
吹活了族谱上的名字，吹凉了新嫁娘的枕
 
麦芒戳破掌心时，她攥紧了一把汗
那是黄土挤出来的奶
深夜的炉子红得发颤
煤块在灶膛里咳着血，把影子
钉在墙上——像她奶奶，像她娘
像所有没来得及被爱过的女人
 
风卷走了去年的吻
今年的娃正啃着她的奶头
姓什么，叫什么，都随村口的碑
等某天躺进堆谷场的草垛
算不算幸福？
秸秆在灶里呛出的泪，和墙上的标语
一个喊着“人定胜天”，一个记着“谁家有女”
其实都在说：这片土
埋了多少花，才养出这茬茬庄稼
 
听说稻城的雪会发光
苏州的燕子能穿过雕花窗
她摸着发间的土粒笑了——
远方？她早把自己种成了
黄土里最深的那条根
连风都带不走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