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校路上

作者: 2025年08月09日20:14 浏览:0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曙色未透麦芒,  
铁皮文具盒在书包里叩响晨光。  
垂柳的凉意惊动雾霭,  
山路盘桓,驮着我们的重量。  

鞋底黄泥渐沉,  
如父亲凝望的延伸。  
车辙中云影聚散,  
我们踩碎天空,  
将青涩的苹果藏进胸膛。  

驻足时——  
书包带垂成两条疲软的尾巴,  
在身后摇晃。  

前排饭香渗进课本,  
冷馍与酸杏汁液在齿间对抗。  
铃声刺破尘埃,  
正午的土路开始灼烫:  
足底发痛,影子蜷缩,  
冰草枯卷成绳。  
彩霞消失在玉米地尽头,  
长辫如秸秆断在风里。  
同伴的身影熔于打工烈日,  
他的路偏离课本,向山外蜿蜒……  

多年后车窗重逢,  
他怀抱婴孩的微笑,  
让某颗花红突然酸涩齿间。  
最奇是月亮错判那夜,  
沟壑呜咽骤然在耳畔复活。  
手电光晕里,  
两个冻红的少年笑得蠢笨,  
如飞鸟惊逃柳荫;  
馒头滚落泥土,书包咧着口,  
那狼狈的欢喜,  
至今在眉间跳动如星。  

如今校门泊满甲虫,  
拉杆箱滑过沥青的冷光。  
水泥墙像熨硬的衬衣,  
再无泥土柔软的印记。  
但暮色总偷渡幻影:  
灰扑扑的少年涉过田埂,  
雀群从麦浪跃起,  
将啼鸣种进暮色——  
比足迹更清澈。  

后来行过无数长街,  
皆不如土路幽暗倔强。  
它教我光的形状:  
是膝盖伤口上撒落的土粒,  
是烩面凉透结出的霜花,  
是母亲递来的尼龙袋  
突然鼓满的风……  

我们以脚步丈量贫瘠,  
多年后才懂:  
那些磨破的晨昏,  
原是岁月授我的第一顶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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