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昼隐没，浪花失却色泽，
礁石低伏在光的暗影里，
静卧出一片苍茫。
深远的蔚蓝渐渐沉入幽暗，
延展成一片无边的空旷。
那退去时的声响低微，
留下蜿蜒的湿润在滩涂之上，
像沙粒彼此摩擦的叹息，
断续，而且漫长。

二

潮汐，
这位被古老引力牵引的恋人，
在嶙峋的暗礁深处，
沿着月光刻画的纹路爬行。
它日夜不息、
轻声诉说的，
是为谁轻谱的夜曲？
它将誓言一遍遍写满浅滩，
又被有序的撤退忽然抹平。
像被命运擦去爱情的字样，
只留下一片湿润的寂静。

三

海燕疾风般掠过浪脊，
像一道破空的闪电，在天光碎裂前，
衔走最后一声尖利的嘶鸣。
欲明未明的灰色晨曦，
像海平线上初凝的、
昏暗幽冷的航标微光，
投落在水面漾开圈圈寒漪。
信风与洋流，
在浩瀚的海面上奔忙不息，
于千帆的残骸外默然相遇。

四

时光错落堆叠成滩，
冰凉的卵石，嵌满贝类空洞的躯壳。
涛声缥缈，久久回荡在荒芜的崖湾。
一遍遍，徒劳地拍打，
拍打着沙粒间，
那些信风永远无法送达的彼岸。

五

它是涛声沉寂之后，
光束所无法照彻的渊底。
是灵魂倾尽全部缄默，
终其一生也无力拨响的余音。
是半页信笺上尚未拆启，
早已被海水漂白的名字。
是还未向晨曦摊开掌心，
便在轻呼出的温热轻息里，
悄然融化的晶莹。

尾声

歌谣终飘散如风，
姓名标记来路的痕迹，
最终被时光的细沙覆盖、抹平。
唯有那未被命名的空旷，
那被剥离去一切浮名与符号——
无声伫立于天空之下的漠然，
藏匿在潮汐涨落的永恒律动里，
发出寂静而恒久的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