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在巷口摆弄着
那个小小的修车摊
钢镚儿落进铁盒
叮叮当当，像在数着
日子散落的牙齿

她走来的脚步声
总比旁人高出一寸
高跟鞋尖踩着
碎裂的晨光
把巷子越踩越窄
越踩越暗

他摊开的手掌
接住她递来的生活账单
这动作已重复了
许多年
薄薄的信封里
似乎装着
全部余生的重量

可那天，他竟开口
说想买辆二手四轮
话音未落
票据在她的指间
已碎成纸蝶
她撕得那么轻巧
红指甲像刀锋
在空气里游走
他盯着地上
散落的纸片
如同看着被剪断的
最后一丝呼吸
扳手当啷一声
滚向墙角

他蹲在那里
很久
像一件被丢掉的旧工具
烟头从她指尖
优雅地坠落
烫在
他摊开的掌纹上
一小块焦灼的烙印
——突然醒来
却仍旧无言
仍蹲在原处
像被命运
钉进水泥的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