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在夯土中垒起龙纹时
檐角的铜铃正数着盛世的晨昏
紫宸殿的烛火能照亮万里疆域
却照不见案牍上那枚龟裂的龟甲
——卜辞早已写定：
所有的不朽，都是朽坏的序章
金戈铁马踏碎玉砌雕栏的夜晚
有人在烽火台上题下绝笔诗
墨迹未干便被血火吞没
而护城河的水依旧东流
载过龙舟，也载过浮尸
倒影里，帝王与乞丐共用一张脸
我在残碑的苔藓中辨认年号
那些凿刻的功绩正在褪色
像极了祖父临终前涣散的瞳孔
某块城砖上还留着工匠的指印
三百年前，他曾以为
这抔泥土能托举永恒
如今，孩子们在断壁下追逐蝴蝶
他们手中的纸鸢掠过宫阙遗址
线轴转动的声响里
我忽然听见历史的回声：
所谓兴衰，不过是时间的沙漏
我们都是漏下的沙砾
偶然被风堆成城郭
又终将归于旷野
当暮鸦栖在无字碑的顶端
夕阳正把我的影子拉长成古道
原来所有的登临与眺望
所有的霸业与悲歌
都只是光阴掌心的纹路
摊开是兴亡，握紧是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