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系缆绳，用粗话打结
铁锚啃着海泥，像醉鬼咬住承诺
左满舵！左满舵
罗盘在酒瓶底晃荡
船长吐着烟圈说
吃水线是真理的刻度

铆钉松动的下午，甲板缝里
长出十九世纪的苔藓。新水手
在艏楼涂抹情诗，而大副
把罗盘仪垫在倾斜的桌脚
气压计里有暴风雨了
电报员嚼着发霉的救生圈嘟囔

螺旋桨切碎海藻
如同卓别林处理机器的哲学命题
二副在机舱哼起小调
活塞推着活塞，我们都是
镀金时代的曲轴
回声在冷却管里结出冰棱

冰山上绽放的白玫瑰闪着磷光
瞭望员用望远镜烧煮咖啡
右舷有鲸歌！闭嘴
那是生锈的船壳在唱歌
主桅的阴影切开晚餐——
沙丁鱼在罐头里讨论自由

锚链孔漏进月光，值更人擦拭雾笛
快到暗礁区了……没人抬头
航海图正被蛀虫改写
一部长篇寓言的目录还缺终章
甲板上有人卖面包、红肠
淑女用貂皮裹紧私奔的波浪

水手收起跳板，女人的大腿
裹上丝袜，如同合上精装书
封面。引擎突然沉默——
谁在底舱呕吐出锈蚀的刻度
黎明正卡在两页纸的裂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