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在墙角的木轮车  
还卡着父亲当年碾过的车辙印——  
那些被羊肠道磨亮的纹路里  
老黄牛的体温还在，只是  
再不会甩着尾巴来啃坡上的黄茅 

父亲凿通内节的楠竹  
一根套着一根，爬成山的褶皱  
从东山引到西山，从春流到秋  
淌的是山泉水浸甜的岁月  
沉的是喉咙里咽不下的秋  

美容师能粘好木轮的裂痕  
粘不住父亲眼尾的沟壑——  
那是七十八年风雨刻的地图  
比竹管的褶皱更深，比山路更陡  

竹管吞得下整坡的溪  
却咽不下他七十八岁的寿酒  
酒碗端到唇边又放下时  
我忽然懂了：  
二十二年后再推算  
他的寿宴会在哪儿摆？  

父亲数着步骤过——  
劈柴要挑干透的，烧水要守着灶  
擦旧碗要把豁口对着光  
母亲盼着团圆坐——  
围炉要添松枝，添菜要码整齐  
数白发要一根一根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