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孩子中我排行老三
即将触到退休的门槛
回家仍能喊一声“爸”——
这福气，比退休金更让我踏实
九十岁的腰杆，比田垄尽头的核桃树还直
从不碰烟盒的手指，捏着旱烟杆的习惯早成空
高血压像枚旧邮票贴在病历本上
助听器里漏出的絮语，比年轻时的沉默更轻
偶尔感冒咳嗽，却像核桃树抖落几片枯叶
独自打理着院落，把柴米油盐码得比田垄还齐整
父亲在，我的来处就有炊烟可寻

总想起他不驼的脊背，驮过多少亩晨光
犁铧翻开泥土时，汗珠落进我们的学费单
两个大学生的文凭，是他用老茧磨亮的星子
他像麦穗一样谦卑，却在风雨里站成树
吼骂时的雷霆，原是怕我们踩空人生的田埂
不抽烟的肺里，蓄着比烟更浓的牵挂

今天父亲节，我在家人群里传递着祝福
我仿佛看到
父亲挺直的脊梁忽然轻颤，像麦秸承住露珠
眼角的皱纹突然绽放，像秋收后
土地裂开的笑纹——
而窗外那棵老核桃树，正把青果摇成铜铃
摇醒我们挂在枝头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