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迈进了禅院,一脚还在神往的潮音里
一脚踩到了仙气,一脚还在熙攘的轮渡上
上辈的上辈被一条破船载上
带着香,带着蜡烛,带着破碎的心
跪拜着祈求早日挣脱铁蹄的蹂躏——
海滩上窜进八千顶铁盔八千双军靴
夺走了佛教圣地的宁日,梅檀岭下的
紫竹禅林,每一幅颜筋柳骨的楹联
每一块御碑、匾额战栗不已
那时候普陀山香火黯淡,进山
顶礼膜拜的人,掐灭蜡烛把半截光
带回了家,只留下三炷香泄火
后来母亲和嫂嫂们放下手里织网的梭
裹着香,裹着蜡烛,心忐忑得像漩涡里的船
假装路过莲花洋,偷偷接近心中的佛祖
半弓着祈愿赶海的男人能平安回到岸上
那时候普陀山香火稀疏, 慧济寺里
撞钟祈福的小和尚脱去青灰色的布衣
在黄昏走下殿宇的台阶时,手里紧拽着
“补怛洛伽山(普陀山梵文名)”千年的钟声
。
再后来我和兄弟姐妹们来到圆通殿
买束香,买包蜡烛,带着躁动的心
头抵着佛趾,乞求菩萨让我们发财生子
南无阿弥陀佛,八方四海的人相逢佛前
端坐于莲花八宝图案的蒲团上——
是袈裟旧色的老和尚,诵念佛经用心超度
敲着木鱼的小和尚,低着头念念有词
还不忘佛音里偷偷瞅一眼红尘和世俗
有的人笑着进来哭着出去,一支下下签
差点让跪拜半天的悟者灵魂出窍
有的人哭着进来笑着出去,一支上上签
差点瘫痪了体面人的面觉神经
“泉流萦映树林翡郁”的普陀山香火很旺
灵鹫峰南麓名刹正大门却不落一颗灰粒
庙宇里到处红烛闪烁和秉烛的信男信女
香烛燃起,是那普陀山,观音住在那儿
香烛扑闪,还是普陀山,观音等在那儿
人如潮涌时,观音标志性的微笑依旧
宁静和淡泊被她在佛像和念珠后藏起
诵经与参禅的一动一静正好相反
心事重重的人,涌动诸多想法的人
佛光面前还是有人放不下膨胀的幽暗
闪电饱满,一场透雨净空了山
红男绿女渐渐少下来为岛腾出一轮月光
鸟儿在竹园支棱起会飞的耳朵
观音的禅心静寂了,普陀山慢慢走近
凡人的心灵。那时候观音的光芒与
禅教的真谛,被进山门的人发现
在硕大端庄的观音像前,我觉得
人世所有的烦扰与她无关,又觉得
人世所有的烦扰与她有关
一根香烛把普陀山照亮了十三个世纪
一座普陀山把一个人的前世来生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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