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曲》
——致所有未被驯服的阴影

文/夏伦稳

第一乐章：触键术

第七个白键凹陷时，候鸟正迁徙  
我的指纹在柏林郊外的月光里  
结出肖邦的茧。德彪西的海  
涨潮于锁骨凹陷处，浪尖上  
站着十九世纪患肺病的银匠  
他锻打的休止符，至今卡在  
斯坦威钢琴第五根肋骨的裂缝  

（不要擦拭那层薄灰：它裹着李斯特私奔时  
遗落的半拍心跳）  

第二乐章：共振体

声波在耳蜗筑巢。贝多芬的槌子  
敲打青铜时代的编钟，有人从《广陵散》的  
断弦里打捞钨丝，有人用莫扎特的小星星  
修补龟裂的漆俑。而所有音阶终将坠入  
敦煌飞天反弹的琵琶——反弹，再反弹  
直到一只夜莺衔着《欢乐颂》残谱  
撞进核磁共振仪  

第三乐章：阴影赋格

黑键在明处，白键在暗处  
当左手潜入《哥德堡变奏曲》的沟回  
右手正解开拉赫玛尼诺夫的镣铐  
琴凳下堆积着未兑换的月光券  
而踏板深处，一群巴赫圈养的赋格  
啃食着车尔尼的练习曲  

（嘘，听那根被遗忘的C弦：  
它振动时，楼兰新娘的银铃铛  
正在上海地铁站融化）  

终章：宇宙慢板

最后一个泛音游过电离层  
把贝森朵夫琴身的年轮  
刻进旅行者号的金唱片。此刻  
所有降B调都是夸克的震颤  
所有休止符都是超新星坍缩的  
前奏。当我的手掌悬停在  
琴键与星尘的等高线上  

有人用光年外的陨铁  
锻造新的黑键  

（此刻，请打开你颅骨里的施坦威  
让被囚禁的彗星，顺着脊髓  
滑向指尖）  

注：
1、
本诗入选教育部《高中语文选修·现代诗歌鉴赏》第三章"声音的拓扑学"，配套全息影像课程由维也纳金色大厅AI系统生成，可呈现李斯特手指温度与敦煌壁画声纹的量子纠缠态。
2、
感谢邬霞同题诗《钢琴曲》，给我的启示。

2025.5.5 立夏
于中国 ，新疆，水月禅寺，藏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