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

一种剪状的飞
让心胸开朗
像音符
顿挫抑扬
即使静止
它截取的一点也会在
天空的瓶颈内无限延伸
像阔叶上的一串串小水珠
四顾的灵境
依然像道道剑光
它透彻，透彻得怡然，精巧
它忽而迎向你
——一个黑亮的玩笑
闪得匆忙，掀得跌宕

燕子定居后
你可以仰望它的巢
朴实，但却坚固
足以让普天下的梁柱珍藏一生

《蟋蟀》

它们一直止于低音部
一直向内
四五盏清露，三两章风骨
爱够了，就用秋天抹去自己

——这颤抖的触须，这细长的夜
偶尔想起那个有我们的黄昏
偶尔也被黄昏的我们想念或铭记

它们的低音惬意，无极限
一种好心态，于我是一种好运气
在草丛中出没，悄悄长出露水和星辰
和许多诗歌相比，活出了理想的角度

这渺的品质，小的灵魂
在最密集的草根挑选最通透的姿势
吟诗，作画，越草，攀渠
一次次让天空蓄满雨水
一次次拨响蛙鸣，曳出曙线
在我最淡的笔尖
留下最浓的夜色

《如果你此刻是一只瓢虫》

亲爱的，想象一下
如果你此刻是一只瓢虫
脚趾下的大地，缩小为一片叶子
你是否感到惊讶，感到窃喜
快乐其实没那么广阔
也没那么深远
看，它已经在你的旅程中展开
捧出了一串甘美的露珠

亲爱的，想象一下
如果你此刻是一只瓢虫
谁碰你，你就假装一死
再碰你，你就大鹏展翅，吃他一惊
你是多么快乐
每向前一步，就离可爱的悬崖近一点
可口的蚜虫就被吞掉一个排一个旅一个营

《麻雀》

它的清晨那么吵
小嘴里有被你所界定的腔调
它的胆子小之又小
你聆听它的时候，它已窜上枝头
扑楞楞地，它所拨弄的
正是你的颤音
你不会明白
这娇小的节奏，闯进麦田
惊了春风，醒了夏雨
返归檐下的巢，一只或一群
在乡下，在城里
这样的往返，令眼睛鲜亮
你来，它蜂拥而起，会有多大的震颤
你去，它机灵地转身，炫目的光影——

你却只顾着向前
想着心事
昨天的设想沉重，它要统辖今天乃至明天
暗藏的伏笔
正在展开，另一段情节
总有一天会误入另一只巢
或者定居，或者暂住……
在逝去的春天里
我也曾如你一般与一只麻雀共舞
却互不相识

《那些山道上的松鼠》

我动
它们散开去
我静
它们聚过来
散开去
像散开的四肢
聚过来
像聚拢的五指
仿佛我们是一体的
仿佛只忠于距离

《辖区》

我逐渐融入一片叶子
融入这里的违章、套牌和公交路线
开始试着跟虫儿一样
蠕动、伪装，用腹足测量
开始习惯匍匐和塌陷
以更轻微的脚步支撑，结茧破茧
我不得不篡改一些今生
拱开那座人形碉堡里的红色蹲守
和永无尽头的夜
翻越曾经笔直的矗立和凛然
我要融入一座新的坐标
用膨化的骨头，用思维的涂改液
再用肉质的触角感受这里的风土和误区
然后试着用手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