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澜漾过

这是个寒气沁人的冬日，热度早已降温。
你的脚步很从容，在两旁都是梧桐的小径上漫步。
歌咏比赛的第一次彩排已经开始，但你仍然不紧不慢，事不关己地走着。
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窸窣作响；柔和的阳光透过树叶泻下。了你一身。
这样的日子，与其去体会练歌的无聊，倒不如就着校园秀美的景色，享受享受孤独的滋味。

走进大厅的时候，也不知迟到了多久。台上台下早已是各就各位，但彩排并未开始。
你有点失望地抬腕看了看表，算是对他们一脸无奈的回应：你已迟到二十多分钟！
然后，你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竖起的衣领，淡然走向那个属于你位置并未露出他们所期待的愧歉的表情。
“Okay，我们现在开始。”
当你正得意自己的重要性时，一个非常温柔的声音挑断了你的思绪。那声音就像窗外暖熙的阳光，柔柔的，暖暖的，特别舒服。
仰目寻去，你看到了那个新来的指挥——很典雅，很美丽的一个女孩。
四目相接，你有种朦胧迷醉的感觉，你惊讶地发现她澄澈的眸子竟像一潭幽静的湖水，恬静而深邃，让你心旌迷乱。
对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发现。
而陶醉中，你却忘了歌词，只剩一张一翕的嘴。
这时湖水漾起波澜——她在提醒你专心。讪讪的你有点慌乱，俊朗的脸一下变成了绯色，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是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你很奇怪。
领唱出色的音质让你慢慢恢复了平静，你开始用扑朔的目光打量她，也许除了好奇，还有别的什么动机吧。
你觉得她有一种不可言喻，很独特的美深深吸引着你。她着一件素色的毛衣，套着一顶玲珑的小白帽，别致的搭配给人一种清纯、大方的感觉。
望着她双臂划出的优美弧形，你有点醉了。

排练间隙的休息时间，你游移的目光搜索着她的身影。
舞台的一隅，她正和几个女孩玩踢鸡毛毽。冬天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更灿烂了她迷人的笑。
随着毽子的颉颃，你仿佛看到她变成了一只在湖水中翩然飞舞的天鹅……
突然，你有种莫名的冲动，脚竟不自觉地前挪。
“我……可以吗？”吞吞吐吐的你被自己的语言吓了一跳，目光也闪烁不定，找不到一件东西停靠。
寒风中的她双目直视着你，并没有说话。你只感到那目光柔和地像一掬温泉，扫过身体一阵暖意。显然从排练开始，她便觉察到了你和你的目光。
当你终于鼓起勇气，将目光停靠在她的眼睛时，你看到那清澈的湖水微澜轻漾……
“当然。”可惜旁边的一个女生打破了你们的默契。
而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躲开了你的目光。你一愣，仿佛从睡梦中惊醒，方才感受到脸颊升高的温度。
你斜了一眼那个好事的女生，心里有点愤愤。
不过，又很快调入自然融进了与她无声的交流中……

这一夜，你第一次失眠，因为枕畔总有湖水清脆的涛音。
素来你都不相信一见钟情、一见倾心的，但这次却亲自经历了。有点夸张吧，你想。
漆黑的小屋你亮起一根情人烛，是你阿姊送的，她说情人烛光下许愿是很灵的。
不过你并没有许愿，你清楚点亮情人烛是因为思念她，而并不是为了奢求什么，哪怕，许一个关于她的愿。
昏黄的烛光下，柔和的光吻着你的脸，暖暖的，很惬意！
你突然记起第一次见到那深邃、澄澈的湖水，竟是在梦里。太荒唐了，你觉得可笑。
你想起了梦里的幻想和期许，想起了现实的追逐和无奈。梦境和现实是两个完全被隔离的世界啊，没有交集。你又想起了她，你们的心会有交集么，你有些唏嘘。
你的目光沉淀在了那点飘渺的火焰里，慢慢地那儿呈现出你梦中的那片熟悉的景色：
皑皑如雪的天空，圣洁美丽；巍巍青色的山岭，庄严沉静；还有一池幽深的湖水倚山而安，温软的风轻轻地拂过，水面摇漾不停，就像你此际的心……
数着心事，你将一片平凡无奇的梧桐叶郑重地夹进日记，那是你从那条小径上拾回的，你说那就是你一直在找寻的梦。
树叶上，你题下一首席慕容的小诗：
两道目光的撞击
溅起心灵的涟漪
一泓清澈的阳光
滋润着芳草的碧绿

沿着幽幽的小径
通往梦中的故里
落索梧桐的树叶
关入了梦幻的风景

就是这样
你走进我的灵魂
我走进你的梦里

* * *

日历翻到了月末，比赛的日子到了。一周后的周三，怀着几分忐忑，你们踏上了远征的汽车。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故意，你站在了离她只有一米的位置。车上的她，凝神于窗外变化的风景，眼里几许沉思。
沿路，你一直轻声哼唱着Beyond的情歌，但侧对你的她一直没有转身，只有眼角偶尔流露出对你的在意。你的心里，亦沉亦浮几许失落几许温馨。
步入剧场，她坐在了你后三排的人丛中。
比赛精彩纷呈，高潮迭起，可你却心神不宁，更敷衍着与旁边朋友的谈话。你知道你的全部心思已集中在了身后她的身上。
坚持了许久，你还是抵御不了思念的侵蚀，装着回头找人，但却直接撞击到了那久违的湖光正含情地凝注你。
一次心与心之间的直接对白，两颗年轻的心撞起阵阵火花。你们都没有躲避，共同感应着那不可思议的共鸣之美。你发现现实中的湖水比梦境中的美上千百倍。
你再一次醉了，温馨无边无际。
很快轮到了你们出场。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你忘记了，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走上舞台的，忘记了是怎样气宇轩昂地高唱的，也忘记了谢幕后观众的掌声是怎样雷动的……
你忘记了一切，当然，除了那潭深幽的湖。
你只记得那静溢的湖水像充满了暮春时节绿意般的激情一样，泛起无数的波纹，粼粼闪光；你只记得自己的灵魂越变越轻，在湖光水色中和着波纹，圈圈荡漾。
梦幻的境界里，表演告一段落，直觉告诉你，演出格外地成功，你的心里也浮起一种释然的感觉。
当主持人宣布你们获得第一的时候，一片欢呼中的她，嘴角扬起了会心的浅笑。
而当她希望从你眼中分享喜悦时，却找不到了你的踪影。身旁的一个女生告诉她，比赛还未结束你就离开了。
踏着萧萧而下的夜色，这时的你正徘徊在一条完全陌生的街道，头又一次埋进了竖起的衣领。
街道上冷冷的，空空的，一阵寒风吹过来，你的心也冷冷的、空空的，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明天她就将离开你的视线了，你们将再次回到各自没有交集的生活空间里。想到这，你的眼里有点湿。
望着陈旧的街景，你又想起梦里的那片风景，梦里的那潭幽湖……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尽黑了。
你拿出那半截情人烛，点上，忧郁的光弥漫了整个小屋。
你仍然不想许愿，因为仅是思念就够了，你想。
从日记里翻出那片情感的见证，你感到一丝沉重。梧桐树叶的背面，你又题下一首小诗：
你眼中清澈的湖水
是否能浇开我的梦蕾
你心里似水的柔情
是否能温暖我的期盼

如果我的梦注定沉没
就让它沉没在你的眼里
如果我的心注定凋残
就让它凋残在你的梦里

点点繁星是我对你的表白
如果你肯回应
就把答案映入水之影
点亮月光
就点亮了对你的心事
如果你能读懂
就读懂了我的心

那一夜，你睡得很香，因为那个熟悉的梦里，风景依旧，倩湖依旧。

作于1999年1月1日至3日 改于2001年8月20日1点


准小说版本

心澜漾过 

高三，压力和幻想并存的年纪。
这是个寒气沁人的冬日，热度早已降温。
高桐的脚步很从容，漫步在两旁都是梧桐的重教路。
学校参加市歌咏比赛的第一次彩排已经开始，但他仍然不紧不慢，事不关己地走着。
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窸窣作响；柔和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泻下，了其一身。
这样的日子，与其体会练歌的无聊，倒不如就着校园秀美的景色，享受享受自由散漫的滋味。

走进剑霜堂的时候，台上台下早已是各就各位，但彩排并未开始。
高桐有点失望地抬腕看了看表，算是对他们一脸无奈的回应：已经迟到二十多分钟！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竖起的衣领，淡然走向那个属于他的位置，未露出哪怕一点愧歉的表情。也许对于成绩在全年级不高不低的高桐来说，一点点的叛逆是对自己最好的娱乐。

 
“Okay，我们现在开始。”
当高桐正得意自己的重要性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挑断了他的思绪。是新来的指挥，一个很典雅、很美丽的女孩。仰目寻去的时候，暖熙的阳光刚好从窗口透射进来，柔柔的，暖暖的，特别舒服。
四目相接。女孩澄澈的眸子像一潭幽静的湖水，恬静而深邃，不时有晶亮的光从里面散射出来，将她的脸庞辉映得活泼而灿烂。
高桐的心跳在加速，这个他多次见过的邻班女孩，现在在这大约3米左右的距离，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闪烁。慌乱中，忘了歌词，只剩下一张一翕机械的嘴……
一览众山小的女孩，这时把目光定格在了高桐身上，用口型和身体语言提醒他专心。讪讪的高桐，脸一下变成了绯色，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女孩不露痕迹地指挥着，心里却快意地笑了。如果有面镜子，高桐能清楚看到演唱的几十人中，他紧张的样子是多么醒目，但又可爱。
 
领唱出色的音质，把关注的重点转移开来。高桐慢慢恢复了平静，用极快的速度偷偷放下竖起的衣领，然后开始用扑朔的目光好奇地重新打量起女孩。
一件素色的毛衣，套着一顶玲珑的小白帽，套在脖子的蓝色手套垂下来插在衣兜里，很别致的搭配。音乐的流淌中，指挥动作得体而优雅，整个人显得灵动轻盈。
望着女孩双臂划出的优美弧线，高桐能平静自己的心跳，却不能冷却脸上的温度。

排练间隙。高桐游移的目光搜寻着女孩的身影。
舞台的一隅，她正和几个同学玩踢鸡毛毽，有男有女。随着毽子的颉颃，欢笑声，呼喊声，鞋子踏地的声音混成一片，更灿烂了她脸上的微笑。
高桐的脚不自觉地前挪，最后干脆拽上正在一旁玩手机的死党申客，“我们……，可以吗？”，吞吞吐吐的表情，目光也闪烁不定，找不到一件东西停靠。好在还没回过神的申客也是一脸惘然。
脸上有点毛毛汗的女孩，双目直视高桐，并没说话。似乎从排练开始，已经觉察到了高桐还有高桐的目光。

“可以啊。”旁边一个红色运动衣的女孩说道。高桐感觉默契被打破了，而女孩也立刻躲开了高桐的目光，仿佛意识到自己貌似有点失态。
这是个看似幼稚却十分有趣的游戏。申客是校足球队的，号称校脚，脚上的功夫用在踢毽子上游刃有余；对于没有运动天赋的高桐就有些吃力了，不一会就大汗淋漓；而女孩玩得很从容，作为女生踢毽子驾轻就熟也许天经地义吧……

——————

申客回家了，寝室只剩下高桐一个人。
这一夜，高桐失眠了，因为枕畔总有湖水清脆的涛音。
情窦初开？高桐自嘲地笑了笑。在这所竞争相当大的学校，他的成绩不上不下，长得不帅不丑，个子也不高不低。而那个女孩呢，学习数一数二，是文体尖子，是学生会的副主席。那个叫薛碧的女孩的世界，一直被高桐认为是不会有交集的另一个世界，即使偶然遇见也会低头加速走过，本能地抵制任何交集的可能。高中三年，彼此从没说过一句话。

高桐离开寝室，在校园里转悠。今晚的上弦月很亮，柔和的月光吻着脸，暖暖的，很惬意！
校园的冬夜并不冷清，三三两两的人不时走过。穿过尊师亭，不知不觉来到了积月潭。高桐的心绪有点纷乱，梦中的理想和期许，现实的追逐和无奈……梦想和现实之间，有时候好难能有交集。而自己和薛碧的心又会有交集么？现在的成绩，不久的高考，未来的生活。关于明天，高桐的心就像积月潭被风吹皱的池水，无法平静……

高桐最近常常做一个梦。皑皑如雪的天空，圣洁美丽；巍巍青色的山岭，庄严沉静；还有一池幽深的湖水依山而安，温软的风轻轻地拂过，水面摇漾不停，就好像他此刻的心……申客说他一定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高桐也赞同。有时候他不得不羡慕申客，每天玩电脑看小说踢足球比他悠闲得多，但是每次模拟考试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望着积月潭倒映的月亮，高桐还想到了自己的笨拙、逼仄、懦弱，还有薛碧的璀璨和自己的平庸，甚至还想到了自己鼻子上的痣……

高桐找到一张比较精美的信纸，给薛碧写了一封信。是改过的席慕容的一首小诗。申客总是说高桐偏爱看女性化的一类书作。

两道目光的撞击
溅起心灵的涟漪
一泓清澈的阳光
滋润着芳草的碧绿
 
沿着幽幽的小径
通往梦中的故里
落索梧桐的树叶
关入了梦幻的风景

就这样
你走进我的灵魂
我走进你的梦里

——————

薛碧靠在窗台上，慢慢地啜着一杯淡茶。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高三物理强化训练题。今晚的上弦月很亮，但是星星却很模糊。即使相对于满月来说，薛碧也更喜欢星星。
记得去年暑假在丽江，她和几个闺蜜望着满天碎钻般的繁星和湖中的倒影相互辉映，一起跳跃一起呐喊一边寻找哪个是射手座哪个是白羊座。
满天的繁星是一种开阔，一种广袤，一种心境。薛碧觉得。

可是高考快到了。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斗志。
手上的笔在她的指间熟练地转动，看着刚才思考的题，薛碧突然想起那个同级、鼻子上有颗痣的男生。
她知道他叫高桐，是一个有些羞赧的男生，或者说，男孩吧。薛碧留意过他很多次，他的诚实和善良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但是每次看到他，他总是一脸冷漠埋头而过。莫非我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薛碧还想到那次《泰坦尼克号》首映，高桐和两个女孩就坐在她们大概前四排的位置，高桐坐左边，两个女孩坐右边。那两个女孩中谁是他的女朋友呢？为什么会是两女一男一起看呢？

正神游着，薛碧的父亲推门进来：“看得怎么样了？”“还可以，有几道相同类型的还不是很有把握。”“恩，好好查漏补缺。”一边说着他一边把台灯的亮度调暗了些。
“早点休息，睡个好觉。”薛碧父亲轻轻带上房门。“知道了，你也晚安。”薛碧说。
父亲一直是薛碧的偶像，优秀而又温柔。
……

——————

日历翻到月末，比赛的日子到了。
一周后的周三，怀着几分忐忑和激扬。高桐他们踏上了远征的汽车。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故意，高桐和薛碧都没有坐，而是站在了大概只有一米距离的位置。车上的薛碧手握着扶手，凝神于窗外变化的风景，眼里几许沉思。
沿路，高桐听着MP3一直小声哼唱着里面的情歌，不时装作不经意地扫一眼薛碧。但侧对高桐的薛碧一直没有侧目，整个身体随着汽车的震荡而起伏，显得很平静。
只是偶尔在眼角，似乎流露出对高桐的在意。高桐心里，亦沉亦浮几许失落几许温馨。

步入人山人海的剧场，薛碧坐在了高桐后四排的人丛中，仿佛那一次《泰坦尼克号》情景的再现。只不过这次的高桐身边是人高马大的申客和另一位眼镜兄。
比赛精彩纷呈、高潮迭起。可高桐却心神不宁，更敷衍着和申客的嬉笑怒骂。他知道他总忘不了身后有一双像湖水一样的眼睛，他的所有心思似乎都集中在了身后薛碧的身上。
许久，高桐定力不再，便假装着回头找人，在无数的面庞中却直接撞击到了薛碧恬静深邃的目光。那一潭久违的湖光仿佛正在对着高桐含情地凝固。

就像那首小诗。一次心与心之间的直接对白，两颗年轻的心撞起阵阵火花。那几秒间，彼此都没有再躲避，共同感应着貌似不可思议的共鸣之美。
相信很多很多人，都有过这样或者类似这样的经历。
“好像喝醉了，温馨无边无际……”这是后来高桐对申客的形容。当时的高桐，仿佛有一股热量从身体升起，一直暖到了胸口。
而薛碧的心是平静的。她无畏的眼神充满力量。心里泛着一波欣喜。

这次的比赛有机关、有单位、有工厂、还有幼儿园到高中等不同级别的学校，非要说没有强者的话，也要客观地说没有弱者。
也许对于高桐和申客们来讲，相对于自己的高考这趟比赛真不算什么。但对于薛碧来讲，她肩扛最后为母校留下辉煌的重任。而对于更多的同学来讲，这一刻也许更代表着责任和荣誉。
轮到旭川中学出场。

精神抖擞，飒爽风姿，有力激扬。所有蓄积已久的力量，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而这时的高桐，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走上舞台的，忘记了是怎样气宇轩昂高唱的，甚至忘记了谢幕后观众的掌声是怎样雷动的……他的眼里，只有那潭幽深的湖。
他只记得那恬静的湖水像充满了春天绿意般的激情一样，泛着无数的波纹粼粼闪光；他只记得自己的灵魂在那指引下越变越轻，在湖光水色中和着波纹圈圈荡漾。

梦幻的境界里，表演告一段落。直觉告诉高桐，演出格外成功，他的心里也浮起一种释然的感觉。
当主持人宣布旭川第一名时，一片欢呼中的薛碧，嘴角扬起了会心的微笑。而当她希望从高桐眼中分享喜悦时，却找不到高桐的踪影。身旁的一个女生告诉薛碧，比赛结果一出来高桐就离开了。
踏着萧萧而下的夜色，这时的高桐正徘徊在一条并不熟悉的街道，头又一次埋进了竖起的衣领。街道上冷冷的、空空的，一阵寒风吹过来，高桐的心也冷冷的、空空的，有一种失落的感觉。明天歌唱队就将解散，薛碧又将离开他的视线，他们将再次回到各自没有交集的生活空间里。即使可以走得很近很近，
心里的距离却又是那么的遥远。
望着陈旧的街景，高桐又想起梦里的那片风景，梦里的那潭幽湖。
而此时的薛碧，望着喧闹的剧场有种夙愿已了的释然，但是眼角不知为什么有点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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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年级专属的三层的教学楼，又叫树人楼。高桐回学校后直奔教室，这时天已尽黑。没参加歌唱比赛的同学正在埋头自习。毕竟，高考近在眼前。
翻出上次写的那首小诗，高桐感到了一丝沉重。犹豫中，又拿出了笔，将一张精美的信纸垫在一本习题册上。
你眼中清澈的湖水
是否能浇开我的梦蕾
你心里似水的柔情
是否能温暖我的期盼

如果我的梦注定沉没
就让它沉没在你的眼里
如果我的心注定凋残
就让它凋残在你的梦里

点点繁星是我对你的表白
如果你肯回应
就把答案映入水之影
点亮月光
就点亮了对你的心事
如果你能读懂
就读懂了我的心

高桐把两首诗放进两个信封里。然后将先写的那首诗，投进了学校的邮筒。
那一夜，高桐睡得很香。那个熟悉的梦里，风景依旧，倩湖依旧。

————

高考前放了一周的复习假。
薛碧收到信的时候，是高考第一天，已经完成当天的全部考试后。信封上没有寄信人地址和姓名，信里只有一首诗，字迹工整，信纸精美，但没有署名。随手夹进课本里，薛碧走得像一阵风。明天还有考试，还得抓紧复习。
薛碧前脚离开书信处，高桐后脚走了进来，他将一封信，也就是第二首诗投进了邮筒。这一次，在申客的撺掇和干预下，高桐在诗的结尾战战兢兢地写了自己的名字。
今天的考试他发挥得不好，这样下去重点本科线都成问题。想到这，高桐皱皱眉。一抬头，看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薛碧。
高考结束就毕业了，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应该勇敢了。高桐咬咬牙，想冲上去打个招呼。但从来不曾说过话，该如何说起？捡块砖头说是你掉的么？犹豫之间，薛碧已经上了一辆停在校门口的的士。

高考结束了，校园的气氛顿时不再凝重。
这几天，高桐再也没见过薛碧。当他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和行李，准备向这个学校一一告别的时候，才发现述怀楼下的石凳，尊师亭的树下，在空旷的操场，在冷清的饭堂，仿佛都能看到薛碧那轻盈的身影。
站在树人楼熟悉的走道，申客搂着高桐的肩膀半调侃地说：“哥们，就要分开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见证。沉默的天池山也是你痴情的见证！”而高桐的思绪，除了给薛碧的第二封信，还游弋在不久即将到来的录取通知书。

此时的薛碧，正在家里清理书本、相片还有获奖证书。在整理相片的时候，她逐一仔细地过目，这些是她高中经历的纪念册。有的是在搞活动，有的是在比赛，有的是在植树，甚至有的是在恶搞，一张张一帧帧看着是那么亲切而美好。但这一切，即将被崭新的大学生活所取代。
按时间顺序装列的时候，最后一张，也就是上次歌咏比赛获奖后的相片映入薛碧眼帘。她端详着，密密匝匝的笑脸里少了她关注的那个身影。
她想起今天还有上次收到的信。这时突然父亲来了电话，说奶奶住院……

——————

录取通知书到了。
高桐考进了南方的一所高校，薛碧去了北方一所重点大学，巧的是申客和薛碧同校。
当然，除了高桐和申客之间，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彼此的消息。
南下去报到的火车上，看着窗外一幕幕疾驰的风景，高桐又想起了那两封信，特别是署名的第二封信。
没有回应，也许对薛碧来说，这只是一次无关痛痒的骚扰。不过他的心里还是祝福薛碧，希望在异乡薛碧能过得顺利幸福。

当高桐有点懵懂地憧憬未来的时候，他想不到那封还未来得及开封的第二封信，已经被粗心的薛碧父亲和着薛碧的废书一起卖掉了。
他也想不到，半年之后他会和一个来自湘潭叫做陈月的同班女孩相恋。
他更想不到，一年后薛碧会名花有主，而那个人就是自己最死的死党申客。
只是那个关于天空高山和湖泊的梦，高桐再也没做过。 

至于申客，有否在薛碧面前提起过高桐和关于高桐的那两封信，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