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决定，要重新爱这个小镇
这个决定与生活下去的信心一样
是一个一旦履行起来，就会发现
有重重困难的约定

两条吃人的公路，多少辆货车来过这里
载着几乎很少归属于本镇的大小宗货品
途径这里并轻轻地离去，顺带捎走了
很多条人命。
我的浓眉大眼卷头发的建筑工头父亲，也在
此二路之其一，丧去命。
无奈，他本人也是有错在先，他在出门之前，
活该呀！抿了一口来自故乡小山村的荔枝酒，
多么好滋味，生活里的英雄美梦浓在那滴泉。

九岁以前，从不知如何在交管大队的门前
表演来自一个小孩哭累了还要被大人指导的：
“你们要继续哭，或者轮流哭，让那些
有决策权的人知道你们姐弟几个有多可怜！”
无星探来挖去当演员，就像多少个无星之夜
我们哭干眼泪之后学会了假哭技能，
我们的童年被他严重地摧毁且浪费。
十九岁以前，不懂什么是理赔款和精神损失费
从前慢，慢得连长大的渴望都是天远的漆黑。
二十五岁以前，也没听过什么是快乐星球，
什么是可以帮助妈妈少哭几次的法律援助。
那些书本中还未轮到我去汲取的知识和道理
从来也没有任何成年人翻开来为我指条明路
包括整个镇上所有的老校长和老师们也没有
我理解我的师长们，他们也并非专业的律师
他们也很忙，例如：忙着应对那些调皮蛋鬼。

请问：
我曾渴望过什么？
为什么长大以后踏进人间社会，却无数次听到：
“读了那么多书，有什么鸵鸟蛋的用？”
人间虽存暖，但凉薄，依旧太多、太多。

这么多年，车票越来越不贵，高铁连着
多少个法定节假日，但我不想我也不愿
回到这里：伤心之地，你偿还不了一颗
连收废品的苏伯伯都不敢回收的瑕疵心。

想想就废寝。读书的时候，老师个个都夸我们
姐弟聪敏又乖却还是很无奈，姐姐都要去辍学
这么多年，这里的故事依然还这样上演吗？
想想就忘噎。我想买一本2块钱的中学生杂志
都要跟妈妈苦闹讨要大半天，任务难度太高啦！
我想告诉远至撒哈拉沙漠的世界，我们这儿
好多成年人的童年都曾实现三毛女士
笔下的心愿：我们曾捡过了破烂垃圾；
三毛女士：您骗过好多孩子，捡破烂的日子，
一点都不浪漫！然而竟无人说怨您，
您这一生有瑕却美的为人方式，真是绝绝子！
这么多年了，我还找不到鼓足勇气的机会
去向绿叶书店和三味书屋的老板们道个歉
我也从不敢跟妈妈说我在这两家书店里，都
偷过几本书，小小年纪不去学习谈恋爱却做了
一个——经常心惊胆战的偷书贼！

多么地可悲，在这里太难找到一座图书馆，
所有被赞为天堂的人间，都不该是这样子。
而开书店的人辛苦守店换来生意惨淡，还要靠
过年多卖几幅春联来贴补水电费，以及
走亲访友的那几天里要派出去的红包钱
很难大富大贵者，为何当属卖书郎是也！

这个小镇，网红食品铺开了一间又一间，
我问过好多人，也不知道谁还在经营着书店。
我，如此惭愧无脸，却又不知如何道一声
迟悔的感谢：谢谢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未想过把这个吃过无数鸡杂碎的小少年
扒去上衣，绑到门口的树下，让人来围观
我庆幸我卡在那个照相机和手机尚未普及的年代
竟可以不必担心谁拍下我瘦柴光肩的画面：
年年岁岁日日月月翻出来网暴我，杀我
一遍又一遍。

是时代巨变了吗，读书不再是唯一的出路？
对不对？少男少女们该去哪家大企
当厂仔厂妹，还是留在山里种田做个网红？
守一口干货店也能过上温饱有余的一世生？
我不知道的原因是：我确实不知道，
而我最富有的财富形式是：
我积累下了，从此再不会穷尽的词汇！

我并不清楚，毕竟我少小离家求学并在外工了作
不再需要经历小学、初中里被毫无道理的霸凌。
我曾经逃得越来越远几乎忘却人本无翅，
再硬的汉子也都不可能用手臂飞。
放学了，单车被∞次数放掉气和倒置，我
疑思自己是不是掉进“开端”的悬念，可我
并没有强大善念的李诗情队友帮忙一起解。
看管车场的大叔，当年您尚年壮为何不管？
难道您也怕被恶童霸凌，您也懂
什么是：插翅难飞？
什么是：有一些嘴赢不过另外的一些嘴？
我相信您并不是懒而是身体真的太疲倦。
我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一位同学，而你，
你笑我什么呢？我声音太像女孩子了吗？
会变声技能的男孩子如今可以在鬼屋里扮女鬼。
幼时曾想学唱潮剧，为何我放弃，你们知道吗？
由于你们的行为，潮剧少了一位潜在的传承人！

第一次听李玉刚唱醉酒的贵妃，我的喉咙里
奇怪地：动了一下，好像不小心囫囵吞下
一颗忘记剥皮的龙眼。
第一次听周深唱大鱼倒流回最初的相遇时，
我落泪，如碧空无端滴落着海水；
而你，你却看到：
一只搁置在浅水区的小海豚正在首次学哭，
你以为你捡到活宝了，你以为它正在为你
——表演有趣的天籁独奏？真是岂有此理！
多么包容的新时代，若是能早点降临给我，
那么，人类幼崽们的变声期和若虫期，
也许会更好听，如同我最热爱的一首
不需要填词的无字纯净音乐，它的曲名是：
《森林狂想曲》，且动听！

如今，你们的儿子在学校有没有被谁欺负过？
你们的儿子是何感受？你们已身为人夫人父
你们中的某个人是否已经彻底忘记你曾
——用一个喝空的康师傅饮料瓶砸向我
砸向我——毕竟，我也仅有的唯一的一颗头颅，
——那颗装满忧伤却努力不记仇的头颅，你是
绝不可能会记住一辈子！毕竟你是一个
连自己的打人之手，都不曾痛过的人呐！
你们打篮球的技术也太好了，这样使我更害怕，
几乎使我误以为：
篮球是一项帮坏孩子强身健体的加分运动。
永远是你们霸占在那里，拟人化的篮球场曾
对我说：这里不是你应该走来的路，请你绕行。
我听出它语气里充满着过于中肯的叹息。

我多么地想要帮你扭转一次乾坤，当然，那样做
也是为了帮渡我自己，让过往的事件变成：
你微笑地伸出手，多么大方又顾及我的自尊心，
假如你说：
“锋同学，我的瓶盖中奖多拿了一瓶饮料但我
实在喝不下了，能不能帮我喝掉它？”
可是你没有那样地对我说、也没有那样地把
饮料用手递过来给我，汝饮尽并以之击吾颅！
因此，在真实的仅存的此处时空之中，
我们各自本次人生都相当地可惜，学业成绩
可以归零重新补考一次，但请问，如何弥补
我们的人生中彼此双方都丧失掉的唯一一次：
订立终身友谊契约的机会！
我多么伤心地回忆，一位多年不见的好朋友
我不知道他是否误入歧途被关了起来，
还是纯粹地经历过他也仅有一次的生死？
是你，和太过于霸道的你们；
而我也需要责怪我自己：当时，尚未进化出
勇者之心。

不敢一个人去厕所并不是娘娘腔的行为。
而是厕所的粪沟真的太臭，假如你把我推下粪沟
这将会影响整个班级的同学，殃及校园使之变成
恶臭的、卫生不达标的白蛆乐园，在许多曾被
霸凌过的人的记忆里，校园是无尽白蛆的乐园！
木棉树曾惋惜你：再难成为无暇的英雄男子！
凤凰树曾惋惜我：心再难有愈合重生的机会！
我更怕回家以后我妈妈为我多哭一次。
嘿，你们也许也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哭，
但是，你们见过别人的母亲哭吗？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但是我有，
我见过太多：多少坚强持家的潮汕女性
以及更远处异域时空中曾生活在书里、
电视机里、无名篇章里的老、幼、男、女。
阿姐阿嫂阿妈阿姨阿姆阿老婆婆，她们
哭的时候，我哭得更大声，她们跑过来
试图安慰我，帮我擦去花狗似的泪！
她们说：娘娘保呵阿锋健康顺利考有好成绩！
去大公司赚大钱买厝买地带恁姨搬去别处住！
那时多么无力呀！我妈弱女子做不到孟母三迁，
连一迁的经济实力也没有，我们的勇气虽是有，
但，勇气只是一句寄给未来的愿望。
请你们看一看曾经的我可以吗？
这是多么离奇的遭遇呀，未何曾有那么多
感同身受的人来劝我们：离开这里才活命？
更是多么讽刺啊！古老美丽的潮汕大地上，
有如此多的我妈妈你妈妈都爱去的娘娘庙
却诞生出一个侮辱全世界的脏词“娘娘腔”，
——这是一个无敌肮脏的坏词汇！
——能否有法律条文管管这三个字不允许被
这样组成词来：不可想、不可写、不可言！
——当你用唇齿发出此三音，你的口腔成秽池
你的池，围绕着整个小镇，在这无人敢怒之地
为何：不是你们举家把户口迁往别处去？
我当然知道，有些人家飞黄腾达去往更沃之土，
也有人迫于无奈离开了这里，
也必定，有一些无颜遮羞的人永别了这里。

娘娘无言以对我，我再也不信娘娘能爱我，
你们真是太伪大了呀，你们让我的年少心
碎掉了自古流传下来的朴素而美好的信仰！

第一次来到大广州城，我在燕塘车站下了车，
拖着轻轻的行李，站在天桥上看三角梅的花
和桥底下车辆川流不息通向美好生活的大路。
我几乎认定：这个举目无亲的新世界，
它将是一个更好的出发点。首先它美好，其次，
映入眼帘的是一家卖牛奶的企业捐建的人行天桥
那座桥向所有讲着满口白话的本地人民和
外来务工的江湖儿女，无悔地反哺出：
一座更靠近苍穹的桥，
一座源自于一头头圣洁的傻奶牛们并不会理解的
安全使命。
一座冷硬结实的钢铁桥，它也曾暖过许多
席地而睡的流浪人。

我的小镇，请问你的人行天桥，在哪里？
五十三坎新桥没有什么了不起！
我出生长在长春管区，
不好意思啊友临的玄武和吉成管区，
您这两块土地于我毫无生活的感情。
可是我这么说，仅仅是因为我曾不敢识地理
放学回到家，就不敢到外面四处铁桃去，
我曾以为我这辈子，哪儿也没得去。
可憎的恶童，给我造就了一颗惊弓之心！

我的小镇，我依然要问问你：
先富起来的人们又有多么热爱这里？
爱这里，难道只是放放烟花鞭炮表达一刻喜庆？
难道是要凭我一己之力赚够几百万回来建天桥
再站在新桥上让我的外甥孙来帮老二舅公播放：
一首很多年以前李荣浩的《年少有为》，给
我的聋聋的耳朵听？
小镇，我坦言我自己怕：
万一年少时并不能有大作为
我还怕青壮年也了了未必佳
而若要等到年老力竭以后，才攒齐足够多的
不知道是第几代版本的人民币，并向，
向在天之灵的许多先人、乡亲们说声对不起，
说我的时间太短速率太慢导致我竟不配去听
那一首曾激励过我的老歌曲。
愚公移山尚有天仙相帮，
而傻锋建桥有无人来助？

是这样的吗？小镇里，好多人们都不知道
无牌无照驾驶摩托车甚至某些型号超速超重的
电动车若出事故，很多保险的免责条款都会：
不赔钱……中国人寿保险公司在本地如此伟大
但我知道新契约保险业绩却越做越涓涓细水。
我的一位善良的乡亲老叔干了几十年保险，
为何会突然转业跑去卖健康饮水机的行业？
这是：一片有点奇怪的故土，
这里的人们一出生即是汉族，非游牧的藏人，
在这个小镇永不会有骑马上学的美少年丁真，
这里所有的孩子在未学会骑车之前，都要坐在
爸妈的摩托车、电动车上去学校门口，和老师们
报到；而放学以后的场面更是如此：热热闹闹、
哔哔吧吧，“温建鑫、黄贝壳，我们明天再见！”
多么好听的名字呀，这足以证明：
这里的人们爱生孩子且真心爱孩子！
无数美好回忆里，耳边都有愉快的风在前进
在最幼小的年岁里，要被好好的爱着与保护！

我说我，是那么地喜爱所有小孩子。
我的朋友们都说：我也是我也是；
少部分人补一句：但我仅限于能够爱我的亲生子
无论我们怎样回答，这都是正确并存的标准答案
我还曾想过去一趟派出所，在我本人的姓名后面
正式地，多加上“小朋友”三个字。
仿佛只有这样，
我这说来话长的半生中，才算真的有在此间为人
并且有当过几年幸福的小孩子。

小镇，我回来的目的主要是来看我妈妈。
我的妈妈在医院里做着保洁的工作，
我的兄弟姐妹们，都超级地爱她。
“保洁”这个职业名词，是多么地干净呀！
她在医院后方墓地旁掘地三尺把废草丛
改成菜园子，她如此艰苦我却粉饰太平
说她为了过上诗意的生活而成为一个女诗人。
但是谁不知道，自古写诗的人都过得清苦
多么搞笑，她曾想饮毒或者去做个老尼姑……
我多么对不起我读过的诗书更愧不敢当人之子！
多少年来，她向我抱怨过妇人们之间闲闲吵吵
和碎碎嘴皮的小故事。我觉得葵峰医院的变化
好似一出可以拍成现代版宫廷剧的好故事！
有多少别人家的小王子和小公主在这里出世，
而我的妈妈，她不是女医官，她仅仅是一个被
化名为“林嬤嬤”的普通老婢女——她一间一间、
她一件一件地去收拾那些迎接过新生儿的
血淋淋的白色被单和产布，她把它们
拿到洗衣机那里去洗，
我要感谢谁发明洗衣机，否则我妈妈就得完全
用手去洗，或者用一双粗糙老脚丫上去踩干净。

然而呀，没有任何一个传统意义上很有闲情的
观众，会去关注普天之下那么多寡妇如林嬷嬷者
她们剩下的出镜机会，并不是那么多。
因为她快要退休了呢：她这个从来都
排不上名号的群众演员，她人生的剧本小传上
写着十五字：
“此妇极惧见血红，却硬爱做这份工课”，
（那位扮演这个角色的演员还用蓝色的笔译写下：
This woman was so afraid of seeing red blood,
but determined to keep working on.
来看看奇妙的语言，不同世界表达同样的意义
竟可以使用等量的字词，假如语言们都能有幸
都用来歌颂持久的和平，那样是该有多好呀！）
因为，她总能想起那个记不清是多少年前的瞬间
——惊惧的林嬤嬤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相公，
——那个曾帮她求医问药治好了不孕之症
并育下两女三男的快乐壮汉在其弥留之际
——满身红液，虽肢身尚且完整，但她目朦朦
——目朦，找也找不到他永远挂在唇上的笑容
——那么好看的东西是被什么不明不觉的怪力
强行剥夺去的吗？

还有多少的往事是我知道的但不能直白写的？
我依旧不知道。这个小镇，故事极多，
或许，大地之上许多村村落落也事多。
我的家人有时候不理解我的方方面面，
但我对此从无怨，心死身生，还得继续
好好地活着。
所以，小镇，我已归来。
我已归来。

小镇，你发现我的音容正悄改，吐槽我似个
外地来的小老头，而我却发现你正在变年轻，
你了不起竟有逆龄之术！你什么都肯说来听
唯独，逆龄的秘术不肯授予！
此时的你，像一位我不曾拥有过的同窗好友，
也像路边刚捡到的铁哥们，我们久未见但
终再见之时你拍我肩膀，还用你的铁拳头
在我的胸口上来一个老友记的标志性动作：
轻轻的实心锤，轻轻敲一下我，我并不会痛。
你说，滴过功夫茶，往事随烟尽在闲谈中！
我假借开开玩笑地方式，窃问：
随烟是什么烟，是一支很想戒掉的电子烟？
未来生活要想真轻巧，切不可轻易忘记：
好多人都被岁月压肩，意欲快行步却缓。

小镇，我回来了！
这里是我的出生之地，伤心之所，归根之壤。
曾伤我之人，留给天气预报员去预测一道雷。
而恩我之人，她们和他们都是：仌。

“仌”字古意是“冰”。持续创造着璀璨文化的
新新中国人呀，请大家，往若干前世望去，
问问曾经的你和我，或者我替你写下疑问句，
请问：那时的天地之间到底是有多寒冷？
为何一个人用身体直面寒霜，其身无布却
还要用微薄的体温去护着另一个躲避寒冷的人！
不准搞笑，那时的他们
并不是在玩着愉快的叠罗汉游戏！

还好，这个崭新的大时代赋予这个字
一次新生：“仌”字，可以不再代言“冰”。
我们曾遇到过那些心胸豁达的好人们，
她（他）们是至亲之人以及陌生之辈，
她（他）们的一生是如此恒久的温暖；
她（他）们也曾苦难、贫穷，但却是
真正意义上你我都应歌颂的——人上人！
她（他）们用一生教会孩子们如何活着；
她（他）们的恩德我用此生来复制传播；
她（他）们身虽老，但很多像我一样的归者
都说：
幸好她（他）们都还在呢，她（他）正是
——使我决定返回此地消融心冰的
高超的解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