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

作者: 2020年09月09日17:58 浏览:298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题记:
致一位爱书人,也致所有皈依于这个古老、灿烂文明的人们。
[序章]
再一次,走进这知识的殿堂,
书香依旧,这是重逢更是告别
他是年迈的农民工,将告别这陌生的城市,告别这心爱的城市图书馆
他也是孤独的旅客,漫步在人生的荒原
学问、爱情、财富,皆不曾垂青
十年打工路,衣食之外,唯有此间是他的乐园
然衣食所迫,却不得不从这片伊甸园中自我放逐
离别将至,几度徘徊
摩挲着手中的证件,仿佛放不下这宝库的钥匙,扔不下这通往乐园的门票
虚空里一个声音传来
衣食尚且难顾,为何还在此忸怩不安
是为了千金屋,万钟粟,还是颜如玉,车如簇
年华逝去,唯有孤独与无聊,你这可怜的浮士德,何不抛下手中蠢物,踏实度日
他彷徨无措,哑口无言,惘然间
眼前却闪过一幅幅图景。。。

[造字]
他看见鸟兽嘻戏留下的雪泥鸿爪
他看见巫师灼烧甲骨的烟雾缭绕
他看见钟鼓鼎钺之上端正的符号
横竖点画间,是山川草木,虫鱼鸟兽,江河湖海,宇宙星辰。。。
记下洪水滔天的灾祸
记下逐日填海的壮举
也记下汤禹舜尧的贤明,鸣凤跃鱼的奇迹
在弯弯曲曲的笔画间
文明的火种驱走蒙昧的迷雾,他能够看到
远处的曙光浮现,耳边传来悠扬的号角

[弦歌] 
依稀可见落难的哲人困坐树下,三三两两的学子簇拥一旁
粮尽水绝,前路难登
哲人用虚弱的双手拨动琴弦,用嘶哑的嗓音低沉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和者寥寥,不绝如缕
有人发问:夫子万里奔走,唯求大道,今颠沛如是,造次如是,至于绝境
纵然众生皆误,然大道果不可求,不可行吗
哲人缓缓回答
或居庙堂之高,或处江湖之远
或精食细脍,或疏食饮水
有所求而不得,顾之在前,忽焉在后,焉得不苦?然乐在其中矣
求大道而行之,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又何加焉?"
弦歌再作,渐起渐隆,袅袅不绝

[青史]
年轻的史官背着行囊,意气风发
北游大漠,东抵海滨,看大江大河,访先贤古迹
满天星斗盘桓在胸中,传说史册积淀在心底
究天人,通古今,笔墨纵横
中年的史官困坐囹圄,黯然沉思
为战败的将军仗义执言,却遭不测之祸
亲朋故旧,视同陌路
财可赎罪,贫则受辱
不解,痛苦,怨忿,悲叹,都和着血墨
化成笔下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晚年的史官终于搁笔,慨然长叹
用一生书写一段历史,终究成了故事的主角
得垂空文以自见,又有何憾

[良药]
骁勇的将军再次扔下书简,昏昏欲睡
奇形怪状的符号在眼前跳动,君王的话在耳边回响
"卿为大将,当涂掌事,不可不学"
"冲锋陷阵,建功立业,简帛又有何用?"
"有勇还当有谋,学识岂无用武之地?"
"军务繁忙,书简待闲时再读"
"开卷有益,何必择时"
"天生愚笨,难以勉强"
"书犹良药,可以医愚,何惧之有?"
将军苦笑着拾起书简,"再读一卷罢"
灯影摇曳
不知不觉间吴下阿蒙的轻蔑变成国士之风的赞叹
再为后世留下一段劝学的传说

[跋涉]
风雪弥漫,路途坎坷
大地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迹
山谷间,衣衫褴褛的少年步履蹒跚
脸色苍白,身材瘦削,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倒
却紧紧抓住手中的书箱,有如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先生德隆望尊,定要好好请教"
双腿在寒风中麻木,日暮而苍山仍远
一觉踏空,少年重重摔在雪地
"古有程门立雪,今有雪夜从师么"
笑着爬起,检视书箧
继续驱动不听使唤的身体艰难前行
远处,灯火隐约浮现,等待着风雪夜归人

[琢玉]
东邻敌寇的铁蹄踏破山河
一时之间,黑云压城城欲摧
沪上战机轰鸣,朝着一座平常的建筑投下无数弹药
熊熊烈火间,无数典籍化作灰烬 
有人哈哈大笑,似乎就此磨灭了一个民族的记忆①
然而,数年之后,当国土沦丧,岌岌可危之际
年迈的老师与风华正茂的学子奔走万里
放弃唾手可及的荣华
奔向穷苦的后方,将民族的记忆继续传扬
孩童时的第一课
他们一直记得
"我们是中国人,我们爱自己的祖国"
无论何时,何地

[雪霁]
庚子之初
一场灾难出乎意料,猝然而至
无形的病毒跨越大洲大洋,无情蔓延
面对这些,有人恐惧,有人慌乱
但在东方,更多人选择勇敢面对
猝然临之而不惊
有人用古老又年轻的方块字写下不计报酬,无论生死
走上最危险的抗疫一线
也有人身染肺炎,身卧病床,前途未卜
却手不释卷,一如既往
更有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忍受内心得孤独与生活的不便,与肆虐的病疫进行着无声而英勇的较量
寒冬终将过去,雨散之后,可待天青

[尾章]
风吹散画卷,他揉了揉眼眶
缓慢而又坚定地回答
“埋首书丛,只想寻求一个答案
为何能在困顿当中坚持理想
为何能在痛苦当中凝练力量
为何要在顺境当中自寻烦恼
为何能在贫乏之中满怀希望
为何能在强敌面前不改本心
为何能在大难之际从容坦荡
十年困顿,答案已经找到”
但生活所迫,临别之际也已到来
对着这个心灵的栖居之所
他所有的感情融汇成一句告白
一句最真切的告白
“万般不舍,余生,永不忘你”

注释:
① 1932年,日军连续3次轰炸商务印书馆,火势波及东方图书馆,致东方图书馆毁损(一说日本浪人纵火焚毁),东方图书馆30多年收集所得的大量中外图书,积累多年的全部中外杂志、报章,极其珍贵的省、府、厅、州、县地方志及编译所所藏各项参考书籍及文稿均化为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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