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野草低垂，月色比霜冷
这时候一滴露水像菩萨：交错的脉络是莲台
菩萨在草尖上打坐。风声若磬，熏风翻动经书
托钵的人低眉垂目，他把草分开从空隙中走过
草地下头，像做错事接受惩戒的沙弥

                  （二）

后山有两亩草地，一面背阴，一面背阳
背阳的一面放几头牛，有的啃着露水的草，有的蹲着抱头反刍
火烧云骑在山脊上，低伏的草浩浩汤汤，燃成一片孤独

而背阴的一面野草成患：
人不去，牛不去，只有几块墓碑惨淡的守着一片月色

                   （三）

野草枯了，可割来拧成绳子，可割来翻盖草屋
柔韧的编成草鞋，织成草席，打成草凳给瘸腿的邻居
那种粗得恰好的绳子用来给牛穿鼻，糙得烙手的就用来捆柴或做腰带
只有那不大不细的一根，被瘸腿邻居的女人半夜用来套在脖子上
从此再也听不到不到她肺癌发作时的撕心裂肺的吼声

                     （四）

野草在月色下孤独一片，风吹过的时候，月色暗了下来
这时候有两片叶子贴面交错，发出呜咽的声音：
于是上了年纪的人说那是游荡的孤魂在叫唤，是没有家的野鬼在哭泣

后来。我知道那是野草在荒芜的月光下舞蹈，它在等待一场大火

                     （五）

总要容忍一些野草高过屋檐，并把去往故乡的路藏在荒草里
草多成塚，人孤为独。留不住的烟火是岁月的悲歌
最后我们拨草问路，把石头搬往低处，还要容忍结绳的草绊倒内心的力量
然后垒石为鼎，煮草为食。在滚烫的荒野上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