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对诗或语言的某种期待
1
雪在山顶飞动,逼近,像一阵沉默的风暴。我无法看清它,但我知道它存在着,正对我的生命施展炼金术和致命的诱惑。
而它是不可言说的,像此刻,飞雪,它自上而下,从远到近,俯身或亲临。在春天的空明和纯净里,它蜜汁和纯奶一样在我的肤和胸膛流动。一阵瓷质的光芒与寂静。
它出现了!诗,在不可言说的触动和抚额里,如冬天掌心里一枚如金币般纯净的秋叶,正被缓慢推动。
2
整个上午,我都在这巨大的摧动里,沉浸在一种身不由己的柔情与愉悦里,像一个人与世界的相遇。我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被暮色消解,溶化为透明的漂流。
一粒飞雪从额顶坠落,与地面相撞,我听见地面升上一千只小钟的齐鸣声。
3
一首纯粹的和不含杂质的诗,它首先应该是一双纯净的眼睛被语言的火焰照亮。
或者说,它本身就是对语言或诗的一种期待。
比如此刻:雪中漫步,需要我们沉默。
我听见。我看见。我不能说出。
但它又是隐而不见的,仿佛连接人与世界的密码。它存在于我的感觉和理性之外,是直接的,启示的、柔情的、即兴的,或者说是形而上的高度。
比如:双柔软和透明的指掌触动雾中一株松树粗糙树皮。
4
其实,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完成一首诗的写作。一首真实的诗,事先就存在着,是一种事先就被擦伤的语言。
一个诗歌写作者,他只不过是一个掌握了连接人与世界的密码的人,他抓住了诗栖居的细枝,或者说他有幸加入了语言队列的顺序。
5
罗伯特·沃伦说:要尽力把一首诗作写得纯净澄彻。
比如默温的《又一个梦》:
我踏上山中那条落叶缤纷的小路
我渐渐看不清了。然后我彻底消失
群峰之上正是夏天。
这就是诗或语言给你的一种强烈惊讶和喜悦。在峨眉山,大雪飞舞,我明白,一种真正纯净的语言,是源自天堂附近的歌喉,是不可言说的言说。
6
一首诗同时还必须是真实的和体验的,液体的和清澈的。比如此刻,当飞雪把清凉的脚步放慢,在离我一手肘远的地方停留。我突然听到了它的声音:
谁的脚步在远方踩响?
寒冷漫上。而只有生命与爱情
才能在大雪的漫动里,靠近。
此刻,我的生命被山上大雪的光临感动,像一双纯净的眼睛与语言相遇,并被它擦亮。
7
一个诗歌写作者,他必须是一个孤独的漫步者,一个握住了连接人与世界密码的人。在诗歌临近时,他沉默。在诗歌完成后,他更加缄默不语。
多少天过去了,我仍能倾听到飞雪中的钟声鸣叫,而飞雪中那些纯净的物质:木头、绸缎、飞鸟、彩陶,它们正与诗歌一道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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