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瘫坐四年，像尊融了的蜡像
手脚软得挂不住光
眼眸里，是散了的星芒
 
她
对着他时，眉梢总阳光
常梳回初恋的波浪样
逗他笑、喂热汤、煎药香
背过身，眉尖就锁了霜
有时蒙在被里，把心事咽成哭腔
有时望着江浪——浪叠着浪
像把青涩年月，洇成荷风的香
 
他
偶尔会从呆望里醒半晌
竭力托着右手，颤巍巍探向她鬓旁
指节花朵状
急着要笔，指腹磨破了纸
半日才攥出“我爱你”——字裂如桃符
溅得她眼里，涌出两汪清泉烫
 
若听见电视里颁奖的喝彩悦耳旁
他会突然想起
从前捧金箔书法奖的模样
想起篮球场上，汗湿的球衣晃
不由偏头掀翻药碗，瓷片脆响里
双手痉挛着，要抓什么——却空茫茫
 
她推着轮椅撞进光
急忙用袖口擦眼角，霜落满掌
翻出一叠婚纱像——照片泛着黄
一张张铺在膝上，直到他木然的脸
慢慢洇开，暖黄的亮
 
滨江公园的风，吹了又吹
她推着他，走成日常
他斜靠在轮椅里，攥紧她颈间的黄丝巾——
瘦得硌手，却攥得比命长
像幅丘比特的金箔画
被漫江暮色，浸成粼粼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