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帽在门后蜷缩成一声叹息
麦芒扎进七月时,他总说
晾晒谷粒就是晾晒自己
风穿过晒场后愈发单薄
像他年轻时遗落在田埂的咳嗽
锄头把手的裂纹逐年加深
掌纹里卡着去年的稗草
有次暴雨冲垮了田埂
他用烟斗量了量积水的深度
烟灰落进泥里,长出
一小片倔强的野葵花
旧烟盒折成的记事本躺在抽屉
某页潦草地记着:“冬至,南坡向阳
宜移栽,忌动土”
而那年我离家时带的橘子
在背包里发酵成酸涩的月光
他始终没问,只是反复擦拭
窗台上那片溃败的锈迹
深夜总听见墨水瓶在摇晃
他蘸着煤油灯写信,字迹
被蟋蟀声啃得缺斤短两
信纸最后都折成了纸飞机
一架架撞向结冰的池塘
春天来时,碎冰面上漂满
未寄出的标点符号
如今他常对着空谷仓发呆
说谷壳比谷粒更适合收藏秋风
偶尔翻出我童年的胶鞋
倒出一把潮湿的蝉蜕
像倒出所有未完成的对话
而我们始终隔着
一垄麦子与另一垄麦子之间
永远填不满的裂缝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