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
缓缓垂落，缓缓垂落
垂落为一道幕帘
在砖墙的裂缝间
在杂草的湿冷里
在铁轨向远方延伸的尽头
在空置大楼敞开的风洞
在低空悬停的鸽群
在欲坠未坠的云层中
缓缓垂落，缓缓垂落
在暗哑的钟声
在燃尽的纸钱
在熄灭的油烛
在灯火咬住夜的齿痕
在墨汁洇向水的唇边
在笔尖与纸的距离
在灰色中央
暮光
收拢羽翼，收拢羽翼
蹲踞成半座城的重量
水泥未干的月台渗出霜碱
铁皮的屋顶锈色翻卷
还有沿轨道漫出的青苔
对，幽绿的青苔
缓缓地漫过，缓缓地
漫过尘扬瓦砾的战火
漫过泄漏酿制的茫然
漫过星骸划过的冷焰
漫过墓林的玄武石碑刻
漫过海洋汹涌的腐沫
青苔缓缓地，缓缓地
漫过落红的泥淖
漫过碎瓷片的蓝釉泪
漫过钙脆的诺誓
漫过孤独者的告白
漫过赶不及的遗言
漫过所有的
悬而未决的喉
对，喉，颤动的喉
声纹拓自青铜的
月
后记:
漫过
漫过灰色
在灰色中央
隐隐约约开出一株
翠绿
星图刻度
当第一粒星子坠入青铜的瓮，
你便沉入四野的季风——
春雷刻进龟甲，秋霜凝作箭锋，
六道车辙碾过未封缄的梦
陶简余烬
残简第一百四十六行，
戍卒的姓名被沙漏灼伤。
四更鼓角撞碎关山月，
六合烽烟里，
有人用血译写光的律章。
弦间暗涌
六根弦震颤时，历史开始失重：
四叠阳关曲沉入瓷釉，
而第一滴雨悬在剑尖，
迟迟不肯，
落向锈蚀的时钟。
永恒象限
后来啊，我们以光年丈量遗忘——
一步跨过四十六亿年冰封的海洋，
而最初那粒星尘，
仍在第“一”页，
轻轻灼烫着所有归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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