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陶坊沉进暮色时
釉色开始呼吸
泥土在掌心蜷缩成胎
窑火舔舐半生的裂隙
像他年轻时在河滩弯腰
拾起被潮水磨圆的旧话
每一句都裹着沙砾的倔强
而月光是另一种釉水
漫过佝偻的脊梁,
把沉默烧制成瓷的冷光
你总说裂纹是瓷的伤口
可青花在断痕里抽出新枝
那年梅雨染透江南
我藏起一瓮未启封的醉
等窑变在胎骨里酝酿风暴
釉色从不说谎
浅绛是欲言又止的唇
霁蓝是沉入江底的誓言
若你轻叩这脆薄的壁
回声里站着不肯倒下的群山
匠人把指纹摁进胚土
指纹便长成青藤的脉络
多像母亲纳鞋的针脚
将蝉鸣缝进补丁的夏天
如今她眼角的瓷胎渐冷
唯有裂釉的茶渍里
浮起一瓣龙井的春
而窑火始终醒着
它记得每粒尘埃的归途
在瓷胎深处
长眠的泥土正梦见星河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