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诊室的荧光

序

九个月被折叠成五张车票
每次见面都像急诊室抽血的针管
抽出沉默，抽出你脖颈上
HPV增殖的阴影

那时你攥着我的衣角
像一株被虫蛀空的蒲公英
我替你清扫所有病灶
在化验单上签下自己的骨髓

后来你的朋友圈长出烟雾
高跟与酒杯在深夜发酵
某张合影里，陌生男孩的手
正掰开你锁骨间的石榴

我数着对话框里未拆封的句号
它们结成了胸腔里的结石

每次想按下删除键
你又发来一朵悔过的云
我们的关系维持在
不冷不热的恒温里
像治愈后仍需观察的伤口
结痂，却拒绝愈合

一：候诊室

初次见面是在盛夏的候诊室
你蜷缩在塑料椅上啃指甲
消毒水的气味爬进毛孔
HPV报告单上的数字在增生
像某种不可言说的藤蔓

你说前男友是携带者
他走后你成了病毒的培养皿
父母在老家种玉米
他们永远不会相信
女儿会得这种"脏病"
你求我别告诉任何人
睫毛上还挂着检查时的泪

我摸到你手心的冷汗
像摸到一片正在溃烂的叶

二：迁徙

我们辗转了四座城市的医院
每次挂号都像在抽签
你总穿宽大的外套
遮着脖子上激光后的疤痕
走廊里你偷偷抽烟
烟蒂烫破了口罩的褶皱

某次输液时你睡着了
药水顺着血管爬进黄昏
我数着你睫毛上的颤栗
它们像未拆封的医疗账单

深夜你发来语音
说梦见自己变成一株蒲公英
种子被风吹散
落在每一个检查床的缝隙

三：裂变

痊愈后的某个雨天
你朋友圈突然长出热带植物
红酒杯在夜色里泅渡
锁骨链晃成一道伤口的勋章

新出现的男孩有吉他纹身
你们站在霓虹招牌下合影
他手指掐灭的烟头
正落在我反复删除的对话框

我开始在凌晨数你的步数
从857蹦迪到凌晨四点
你发来"下次一定见面"的云朵
却总在约会当天暴雨倾盆

四：暴雨

最后一次争吵在视频通话里
你睫毛膏晕成黑色的痂
说农村来的女孩总要付出代价
才能摘掉"土气"的标签

我瞥见背景墙上的男式衬衫
袖口还留着你的香水渍
你说只是普通朋友
却忘了关床头柜上的震动棒

五：荧光

现在你的朋友圈只剩下
养生茶与瑜伽打卡
某个黄昏我路过旧医院
消毒水气味突然钻进鼻腔

手机里有你未读的99+消息
最后一条是"我错了"
但石榴籽早已裂出新的藤蔓
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春天里疯长

候诊室的荧光依然在闪烁
像我们永不愈合的痂
每次想起你锁骨间的阴影
就听见蒲公英种子在血管里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