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的灯
一盏盏 暗下去
工牌在单车把上晃——
比夕阳 更沉
一张忘了航线的 船票
 
晚风刮过玻璃幕墙的棱
万千窗格 亮着别人的炊烟
中介塞的户型图 在裤袋里
团成叹息
那片用首付垒起的屋檐
从来不在 我脚印的罗盘上
 
朋友圈 第三回 浮起婚柬
彩礼单在计算器上 摁得发烫
我用铅笔 把囍字
描成雨滴的形状
 
不是拒绝相握的体温
是怕两双手拼成的舟
载不动
名叫家的 重洋
 
母亲在电话那端 种下第三声叹息：
“啥时要娃？”
窗外 流浪猫叼着幼崽挪窝
蜷进破纸箱避雨
绒毛紧贴——
如水草缠身
 
忽然明白
有些生命 不必赶往人间
不带来
才是柔软的担当
 
未买车
地铁的拥挤 教我辨认流动的形态
未攒钱
月光比存折 更懂得照亮
他们贴上躺平的标签
而我 将欲望修剪成影
在钢骨森林的裂隙中
找一处 风肯停脚的角落
 
不与房价博弈
不向婚恋秤盘添加砝码
不推新生命踏上“出头”的跑道
这不是认输
是松开
那根绷得太久的绳
 
看惯了“东山再起”的旗 纷纷飘落
我坐在混凝土的根系之间
等待一株
破土的春天
 
或至少——
先让自己长出
不弯曲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