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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姓名:杜迁
加入时间:2025-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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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耕时代(组诗)

立春

我在冰下滑过时夜色沉沉
在北方八百个内陆湖中
我是最早觉醒的婴儿
四个月已阅尽沧桑

抬头看见一双黑色布鞋从冰面走过
鞋底沾着黑色的土壤
麦草燃烧的香味穿过这个黑夜
我看见年轻的父亲牵着马缰

再次飞回,黄沙滚滚从眼前流过
关于饥渴的记忆如同明亮的影子
翅膀背负着炭化的云彩
逆着风,我的孤独面对整个北方

最后一个爱人被放逐沙海
丰润的生命在盐湖岸上萎缩
蓝天是一块干涸的海绵
将童年以及少年的梦想吸干

祈雨的经书翻过一千遍
呼唤冰河开,呼唤百花开
雀鸟巢穴,那一粒乌黑的念珠
在风中挂上了绝望的枯树


雨水

风沙吸收了茶叶中最后一丝绿
嘴唇印在地上
脸庞中的月光被深深灼伤
记忆的粉尘在许多地方漂着
又在许多地方落下
衣服成灰,骸骨成泥,灵魂成烟
一切成谜

曾爱上一株枝叶丰茂的肢体
善于旋转和谎言
善于在每一个早晨让玻璃窗凝结诗意
曾爱上这样一种触摸
爱上深不见底的恐惧
穿越沙漠的公路边鸟巢与鸟巢比邻而居
文字与文字隔海相望
爱情与爱情山南水北

从地下,从暗夜中涌出来的温暖
多么让人心软
北风不懂,南风也不懂
太阳在云和大地之间
拨动着山的影子,树的影子
灰尘的影子,歌谣的影子
——这一刻所诞生的,请拥抱彼此
下一刻将要诞生的,请原谅这世界
2014.2.19 农历雨水


惊蛰

遥远的呼吸——不,更像一阵呼唤
如一支正在燃烧的香烟
孤独的味道深入肺部
正是这样深沉而柔软的触摸
深沉而柔软的眼皮还在颤动
入睡前唱到一半的歌谣重新响起
我应该打开窗的,应该有阳光
不是这毛孔里的沙子,不是水
房子还在风中摇晃
一面镜子碎碎地洒在河岸上

不要相信吻的甜蜜,毒药的香
翅膀背后的伤痕和泪光中的色彩
一只走兽在面向大地时
完成了生命中第一次凝视
从此眼中只剩下远方
让我安静一刻,这恼人的相逢
远远地绕过这次相逢
你必须分外小心
你的脚下,谁正在呼唤
谁的呼唤声声掠过村庄


春分

放下酒杯,把脸上的笑容隐去
黑夜恢复了端庄
一颗石子轻轻滚进树丛
三月是一个疲惫的小丑
活在风和雨的夹缝中
冷是一种表演
暖是另一种表演

当一枝花从江南飞到塞北
瞬间领悟了许多事情
计划一生的行程再也不会提起
失去对水的眷恋
失去对色彩的沉迷
在全世界重生之前第一个老去

越过山,像越过全世界的谜语
天空是密布的轨迹
有的在黑夜闪光
有的在白天凝聚
放下酒杯,仰面躺在海上
左手是绝望的风和雨
右手是空空的生与死


清明

清明时节,都有谁栖居在墓碑上
享受阳光;都有谁,揭开腐烂的尸布
翻晒灵魂和骨头
清明时节,祖先重被提起
教科书重新书写,嗓音开始长出绿叶

雨显然来不及赶到,让阴云暂时捧场
无数影子围坐在城市四周
像一排刀叉品评一只坚硬的水泥盘子
他们说归是归来了,路在何方?
他们说且将这连根拔起,露出坟地
他们开着玩笑,望着街道两旁燃尽的纸灰
若有所思;把长臂从城市上空伸过去
抓在手里细细地看,仿佛欣赏初嫁娘的衣裳

清明时节,有比平日更多的叫卖声
占据了整个铺满柏油的街道
清明时节没有噩运降临
濒死的人忽然睁开眼睛
看到屋檐上微笑的猫头鹰
这是太阳不为人知的快乐
他的秘密只有春天知道

据说奈何桥上的柏油若被晒化
每只灵魂都可以留下脚印
如果他们倒退着走来
会在清明重返人间
据说我在斗室朗诵这首诗
雨水来临,黑夜寂静无声
风从遥远的水面走过
看到清明时节忙碌的摆渡人


谷雨

南海子,田地壕,条田,十一亩地
东圪坨,身坡底,后杜湾,王家壕
我的双脚陷进这柔软的名字
爷爷在身后呵呵而笑

最后一层霜于昨夜悄然离去
一本字典守在门后
翻动着关于耕作和播种的故事
清晨,一袭浓雾缓慢走过
有人从篱笆后面低声说着:
“春雾黄风夏雾旱”

活在祖先的谷物中
或在种子和肥料的气味中
一生那么长
有时在哭,有时在笑
有时弯曲着脊梁
背对着地,或者背对着天


立夏

踩着太阳上高原
高原如轮
留下晕眩和呼啸的风

看见天空敞开身体
流出淡绿色的汁液
清苦如酒

喝醉后
在高原上打滚
沾了一身不着调的山歌


小满

伤口缝合,以硫磺、钢铁与黄金
在盆地里细细地捣一碗药
每捣一杵,山崩地裂
都是敷在筋肉上的火

婴儿长高,群山变矮
大江东去,有客西来

坐在同一块巨大的矿石之上
我有理由与你千里邀月
夏季所有的植物都夜不能寐
万方的心跳,是万方的动脉奔腾不息


芒种

农耕时代,我们唱歌
意象随手拈来
被肉欲和劳作占满的黄昏
停止喧闹后
女人缓慢走出夜幕
有时候她是羊羔
有时候她是女王

北国的汉子
想法很多,说话很少
他们常常因为不能拒绝而脸红
他们深夜在院子里打井水冲凉
万方寂静
只有玉米在地里不眠不休地长大

我所记忆的农耕时代
母亲还很年轻
父亲暴躁而沉默
卖货郎啃着大块的西瓜
与丰满的婶婶调情
他们相跟着走入树丛时
人们都在谈论收成

我打了一个呵欠
在柳树下无比柔软地睡去


夏至

这是最长的一天,像一场肉体的拷问
化成许多形态不明的残局
我思念这昔日的欢乐
在沉云阻绝的空气中呼吸你的香和战栗

曾经阳光从窗口进来
掀起你亲手缝制的衣裳
我在微笑中看你
积雪在房顶一层层消融
我们对视,彼此索求
流连在死亡边缘绝望地喘息
夏天,灵魂缺少一块
总是被流感轻易击倒
我记得相互填满的时刻
潮热是痛苦的喜悦
恐惧是不留余地的绝望
在黑夜,星辰无比清醒
星辰在上,我的疯狂如此清醒
2008.6.21农历夏至

小暑

一匹马踏着地上轻薄的夜色走了
朦胧中只有耳朵醒着
灵魂在倾听
它将去往哪个方向

东边的硬土上
十万朵谷子花开了一夜又一夜
就在这个早晨
飘来了谷香,香如母乳

南边的海子旁
八个儿子在豆荚中沉睡
一天天坚硬起来的
除了身体还有无法抑制的欲望

西边的砂石路,穿过古老的柳树林
许多种生物在盛夏的早晨沉默
只有太阳能唤醒它们
太阳下整个村庄是一张无法刻录的唱片

北边的野地里百草疯长
鲜花的名字都与沙漠有关
这一天,再次诵读这些名字
诵读的是一册不留文字的经书


大暑

跳完那场漫长的舞蹈
把船停在不存在的港湾
这漫长的一天如厌倦了的爱情
湖泊中捧出一把带血的泥
洒向船头,洒向船尾
你知道么,这笨拙的仪式很美

声带系在树梢
风有多高,歌声就有多高
你背负着满身的盐粒
在早晨和黄昏沉默不语
早夭的祖先仰躺在沙中
如一株夏日朽坏的青苗

走过一座又一座金黄的沙丘
掌心攥着春天编织的灵魂
太阳下你走了一整天
你的影子一次次软弱地倒在地上
祈祷,永无止境的祈祷
不屈的婴儿如大地的胡须干旱地生长


立秋

日影转过西窗
编织地毯的妇人以右手捶腰
有什么东西碎在地上
五岁的孩童站在白色的灰尘中
捡到钥匙捡到云和半透明的树叶

天更多地离开一座城
地更多地向地下靠近
水珠从神秘的语言上滚过
铁青色的轨迹
这悲哀的又一幅刺目的图腾


处暑

站在分水岭上
每一条河流都不在身边
这时候许多情绪无人分享
无论背对着哪个方向
身后的世界都将粉尘般消散

如果下一刻有新的爱情诞生
每一天都如一幅清香的床单
每一盏茶都在清澈的严重变凉
我便学会了沉默
学会安静的面对一堵白墙

蛇纹岩,大理岩,石英岩,千枚岩
一路踏上欣喜与敬畏之地
回来的那天正是出走的那天
我们曾穿过许多个窗子去相见
嘴对着嘴,汗水缠绕着汗水

晴朗的旧时光
山的这一头扬一把尘土
山的那一头便隐忍着转过身去
老死再不回头
晴朗的旧时光
西风只卷走落叶
从不打扰终生悔恨的人


白露

我在灯下轻轻拉住你的水袖
白色的晨曦透过窗纱
一缕睡意未消的云
擦着窗棂飘过——你随之而去了
谁的手指留有决绝的温度

在许多人的睡梦中
你没有出现——作为背景
你站在伐木工的女贞树影里
你坐在牧羊人的芨芨草丛中
你走在洗衣妇的白塔河对岸
你飘在煮花生的麦秆烟雾中

所以,北方的秋天里
我再一次触摸到你的沉重
我整夜整夜地坐着,听着,看着
整夜地把手中的刀擦了又擦
我决定于阴沉的一天走出家门
雨水落下——你将不再降临
你将永不降临


秋分

单车途经的路,太阳照在上头
脚印是生命镜面上的反光
金色美好,却总与繁华无缘
今天面向西方,梦想着爱情如天空不朽

白昼与黑夜平分秋色
清澈的荣光与浑浊的记忆
沉默与呼吸,歌与哭
远去的背影与突然落泪的双眼

婴儿的唇如刀锋
每一吻都是致命的承诺
孩子,你将要背负着爱跋涉一生
你要在遥远不可触摸的河流中
祝福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

采菊人隐藏在篱笆深处
用芭蕉叶包扎流血的心脏
那是谁在远处的路灯下
把片片落叶扫在一处
以火焰宣告这繁华季节的消逝


寒露

萱草盛开,是魅惑丛生的金之心
寒而不露的季节,不寒而栗的年代
银杏在山下与荒草同生
这秋风来袭,终南的云一望无边

踏足槐的坠落,梧桐的蜕变
隐士在黄杨的印章刻录广陵散
无处寻访焦尾
无处听佛唱

铁门外葫芦晃动,蟋蟀不进反退
我在墙下说,此情一句话怎能道尽?
唯独牛头寺以六字真言掩口
牙齿都在门后,蠕动的钟声也在门后


霜降

跑过山的背面
停下来,闻到植物的叹息
每次别离都说将会再见
每次再见时我们都如同路人

终于从绿的世界走出来
金色的欣喜和赤色的疯狂
渐变的情绪与天那一抹蓝
流水从石缝中涌涌而出
让这布满灰色故事的季节
重新面对清澈

如同石头在沙中沉睡很久
经历一场让人虚脱的梦境
被命运推向高处的那一刻
他才感受到裸露的恐惧

害怕被温柔对待
害怕明亮的一生永无止境
月亮落下去,露水升起来
每一片叶子都刻上告白
而风在刺痛我
北方在刺痛笨拙的爱情
2015年10月24日农历霜降


立冬

荒草燃烧后露出大片空白
如我背错的台词
陪着我赶下马车的吉他手
瞎眼的兄长在村口数着寂寞
跨过一座悬崖
再跨过一座悬崖
听到雨声在夜里敲打祭坛
愤怒的狼群已经睡去
蝙蝠在屋檐下怀念一颗遥远的钉子

如果你一直都这样温暖
我可以承诺一百年的爱情
如果他们鞭打我的兄长时
十一月的天空亮起闪电
我可以承诺一百年的诅咒

请你在今夜的梦中
回想我每个季节的痛苦
当语言贫穷到无法站立
当墨水在风中变成干涸的裸体
车灯划过夜雨
我的儿子在沉睡
从今天开始
我要这天空背后的天空
我要这爱情背后的爱情
哪怕当她出现时
我醉酒的眼睛仍是一片朦胧
2011年11月7日夜 立冬 大醉


小雪

说到火焰,我们沉默了
夕阳在远山之外渗着血色
大地一片沉寂
脚下是逐渐隐入夜色的台阶
延伸向昨天、前天
延伸向风的山谷

让影子坐在石头上
对这过往与思考做点什么
裂开,记忆中的温暖
扫过田野,沙漠沉默如谜
蓬草滚滚,泪珠滚滚,车轮滚滚

死在一个地名里
你看它从浑浊的河水中沉淀下来
从漫天的风沙中沉淀下来
脱口而出时,一代又一代的亡魂在哭泣
白天黑夜一格一格闪过脸庞
农耕时代的心愿如灯常在

天的尽头大洋汹涌
水的尽头山峦横陈
许多夜晚看身边悬崖陡然升起
坠落太深,坠落太深
那只是不燃的火焰
不降的雪,以及不动的念头


大雪

少年时代,曾驾一匹大鱼出海
呼吸间都是奋不顾身的味道
清洗了千百遍的羊毛
披在翅膀上依旧有洞穴般的温暖

在屋檐下绕行了许多年
在梦中,走兽的足迹中
绕行,许多年来不懂得疲倦的含义
热腾腾的霜凝结在脸颊
一只犁与一只臼相对而坐
一只柳条筐斜倚在白墙上
炊烟是慢热的村姑
她的窗下珍藏着手掌的温度

一片透明的寂寞随风而至
半碗诀别的剩茶凝望苍天
土地被掀翻在土地之下
而枯树高高的站在枯树之上

这样的夜,又一支柴火被点燃
缺氧的心脏重新泵入血液
血液还将拯救死去多年的爱情
一场不散的幽会就是这苍茫万里
为了冬天,为了你
为了终生绕不出去的屋檐
这扇早已消失的门
还有谁在一夜一夜的敲打
2015年12月7日农历大雪


冬至

雾霭从每一株松树上升起
天空是久病后憔悴的面孔
各种情绪的电波
在高速公路上空游荡
一截过于漫长的句子断在身后
逆着风跑了很远

沉默融化在车窗上
太多的沉默如水滴一般凝重
永不回头——火焰照亮田野时
这个念头一再出现于眼前
如梧桐树撕下一张面具
裸露的快感比堕落更让人心疼

雕像即将完成,最后时刻
让她拔脚离去
我们计划了一整年,甚至一生
在每一个冬天的黑夜
为了这华丽的序幕难以入眠
而所谓悲伤,不过是感动了自己的表演

点上灯,点上那七盏灯
面对浩瀚的星河
我走了有多久,我离你有多远
我看到雾霭从每一株松树上升起
只有那夜风中飘忽的灯
是这久病后憔悴的天空唯一的挂念


小寒

黑色的星辰压碎在刀子般的风的边缘
一团不死的火焰来自极限之外
与疼痛和绝望反复拉锯
此屋出租,谁能在小寒之初
把白色的床单铺在东北土著的脚下
洒上世界最后的处女血

能不乞求
我就绝对不会
向正在长大的上帝弯曲我高贵的双膝
能不怜悯
我就绝对不会
把泪水洒在这肮脏的通天大道
让女人盼不到一张做梦的床

我的祈祷还未分行
不能唱给上帝听
我的上帝正在长大
他像所有的孩童一样
看了许多,却始终一言不发


大寒

地层下的一个纪年
一条挂满冰粒和牙齿的缰绳
自久远的雪之国度牵出,
这头秃顶的痛苦之牛
永不厌倦,穿刺和撕裂的痛楚
伴随创世的七天大雪覆面

江河是黑暗中玄之又玄的黑暗
沉淀的金属与血一同生锈
一圈孤独的灰烬烧了又烧,烧到不再是灰烬
沉重而潮湿的拥抱之季节
呃,把积蓄的毛发都披上
看不到了母性丑陋的诱惑

心脏被凿开了蚁穴
这坚强与高贵溃于一失措后泛滥的血
揭开一板岩石
意料之外的进化摆在眼前
倾巢而出时生命不止在雪地消融
执一节尾骨敲打月上的冰凌
流星飞逝,时光飞逝
一息怒气今夜笼罩大地
作品 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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