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石碑承接的晨昏——
那些凿痕会被苔藓啃成齑粉,被雨水泡成泥。
不如做穿谷的风,挟着松针的清香掠过断崖时,
吻过新抽的蕨芽,吻过蜕壳的蝉翼,
吻过赶路人鬓角初结的霜,
让每个吻都带着草木的呼吸,随季风生长又消散。
时间在河床画刻度时,我正漫过卵石的脊背。
月光漫进来时,我裹着银辉听石缝里的苔藓数年轮:
"三圈是桃花汛,七圈是旱年";
岩层裂缝扯住衣角时,我就蜷成细流,
托着几粒石英砂看地壳褶皱,
看它们把千万年前的浪涛,揉成山脉的骨节。
他们钉在我背上的标签早泡软了——
写着"羁旅"的木牌被鳑鲏鱼叼去筑巢,
刻着"归人"的铜片沉在淤泥里,
被河蚌当作沙砾,裹成半透明的珍珠,
蚌壳开合时,倒能看见里面晃悠的云影。
若某个黎明我凝成露珠,
此刻定在狗尾草尖托着第一缕阳光荡秋千,
草叶晃一下,就抖落半颗星星的碎屑;
若某夜我缀成星子,
刚数完第三只夜鹰掠过山脊,
正把月光纺成银线,系住山风的尾巴。
你唤我的时候,别用那些被词典磨亮的词。
就喊我的名字吧,让舌尖的温度
烫开晨雾或夜露——
露珠会顺着草茎滚进你鞋缝,带着泥土的腥甜;
星子会抖落满身星辉,变作流萤停在你衣领,
翅膀扇动时,还沾着银河的细沙。
无论我是风是水,是露是星,
都会在你声音落下来的地方,
长出根须似的影子,缠上你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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