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职业投资者,喜欢文学。为心中的梦想从不放弃。天生我材必有用!
家中有一杆大秤,是父亲生前
心爱并常用的。父离开我们
已有五年多了,这杆大秤
依然保存得很完整——
紫漆的木秤杆,坚硬的铁秤钩,
红蓝二色的毫丝,晶莹闪亮的戥星;
还有敦敦实实规则的秤砣,——
放在桌子上,四平八稳。
父亲退休后,发挥余热,申请
工商登记;检验合格,领了
税务执照及工商许可证。在市场
经济的大潮里,成了弄潮儿。从此
父亲热爱着他的这份职业。他说
“这是我人生事业的第三春。”
无论农忙农闲,无论炎夏寒冬,
无论大船小车,无论生客熟人。
只要是他份内的事,从不推卸,
并且尽全力去完成。夏粮收后,经常,
全家都吃过了晚饭,坐在院子里纳凉,
才看见父亲,肩扛着这杆大秤,手提
黑色人造革的小提包,一身疲惫,
踏进家门。父亲生性耿直,从不隐藏
自己,从他的脸上,我们即可揣摩出
他今天的生意是歉还是丰。
父亲心爱着这杆大秤。常见他给
秤杆打蜡,秤钩搽油,系换毫丝,
校准刀口;还时不时把秤砣拿到
工商所门前的公平秤上称一称。他是
怕秤砣被别有用心的人做手脚,还是
做到心中无愧,随时应对人家的诘问?
常听父亲自言自语“秤者,平禾也。”
又像是对别人说“戥星,戥星,不单
是戥份量,实实在在是戥人心。”
当年,父亲光荣退休,本应该
含饴弄孙,舒舒服服安享晚年。
但他却干起了经济人这一行,在家乡
人们多少有些不解。其实,我们知道
父亲是在尽力帮我们减轻生活的重负。
我们反对,他却坚持。父亲对我们说
“我干这一行,是有基因遗传。你们
奶奶,在以前就常帮六陈行①做事。
我小时候调皮,经常跟在你们奶奶后头,
走街串巷。有时候,我替她扛着大秤,
虽然那时我还没秤杆高……”
“我跟着母亲学了好多东西——
辨别稻谷、麦子、玉米、大豆的
瘪和饱;明白社会上五颜六色的
好与孬。你们奶奶曾不止一次
向人夸过——“这小子,将来是块
吃这碗饭的料……”。后来,
52年我当兵、入党、提干,
在部队十三年,直至转业
到西北,支援国家建设。你们奶奶,
她老人家的预想就落了空……”
“算到今,快五十年了。”父亲呷口茶。
“现在退休在家,闲暇之余,干经济人
这一行,也算做是重操祖业吧。嘿嘿,
俗话说‘知儿莫如父母’,可见得
你们奶奶当时说的是多么准。”
父亲躺在旧藤椅子上仰头大笑。他释然了。
而我们却搞不清,父亲是自嘲,是幽默,
还是孩童的天真?我们附着他笑。
可我们这笑里——
淌过多少苦涩的泪,
留下多少难抹的痕。
父亲心爱着他的这杆大秤,却不吝啬。
无论是谁,哪怕和他曾有过隙的人,只要
来借用秤,总是一口应允。用完后送来,
他总是很自信的问一句“怎么样?我的大秤
是不是很准!不管是一次秤二三百斤,还是
只称一斤半两;不管是用头毫,还是用二毫,
我敢说,我这秤都准得很。”随即,院内
就传出爽朗的笑声……
要是碰上一位也很识秤的,简直是
遇见知音——请进屋,尊坐,敬烟,
沏茶;也不管人家活忙不忙,有空没空。
后来,父亲年逾古稀,精神虽还矍铄,
行动却不十分便捷。在我们苦苦劝慰下
才心有不甘的放下了——他的这份祖业。
但此后常听见他低声絮叨“忘了根本。”
父亲有些闷闷不乐,有心理落差,还是
无所适从?但在朋友或乡邻问他借秤时,
看他忙不迭的进屋,扛出大秤,我们
重又看到了父亲的热情和兴奋……
父亲离开我们已五年多了。五年,
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浪花一瞬。
每当我们回忆起父亲的时候,他的
音容笑貌,好像还在昨天。尤其
近来看到他生前心爱的这杆大秤——
紫漆的木秤杆,坚硬的铁秤钩,
红蓝二色的毫丝,晶莹闪亮的戥星,
敦敦实实规则的秤砣;仿佛这些
至今,还保有父亲的手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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