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商丘市作协会员。有诗歌、小说偶见诸报端与杂志,与他人有编著一部。
一、砖说
我原是土。
豫东平原三月的黏土,
被嘉靖年的烈日焙烧,
成为一道青灰色的禁令。
六百年,
李闯王的马蹄在我身上打滑,
民国县长用洋灰修补弹孔,
直到有一天,劳动的号子唤醒
我残破的身躯,一把把
铁钎楔进我的骨缝——
“社会主义需要砖”。
二、拆城记
1954年的北风里,
无数身影在墙上蠕动。
老张的虎口震出血,风里也有了温度
他想起前年分到的地主田,
也是这般被丈量、切割、易主。
最平整的砖去了学校,
孩子们用粉笔在我身上画向日葵,
他们不知道,
自己正坐在
半部明代县志上早读。
三、砖遁
李木匠偷走三块月光:
一块刻成祖先的座位,
一块磨作墨池,
最小的那块在郑州古玩店,
标价八百,
比当年全年的工分贵。
更多的我们被敲碎,
混入石灰,
成为某段路基的沉默。
而今每遇大雨,
整座城都会渗出
青灰色的呜咽。
四、招魂术
二十一世纪的一个惊蛰,
湖畔小区地基下,
一段残墙破土而出。
挖掘机的钢齿下,
突然有人跪倒——
他的祖父曾在此撬下
第一块带血的砖。
后来他们用混凝土
浇平了那个坑,
像封存一具
不肯瞑目的棺材。
五、归尘
现在他们用仿制品
砌了座记忆馆。
我被锁在玻璃里,
与当年的拆城令
面面相觑。
馆外,
碎砖的粉末正随风
散入麦田。
来年新穗低头时,
每一粒麦子都将记住,
自己生长在
某段城墙的骨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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