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字畅想曲

我看成了父亲额头深深的皱纹
多么像他砖砌的窗户
几案上精心雕刻的回纹
是他心心念念的阡陌田畴
是他精心修筑的烧制砖瓦的土窑
他生前曾经梦想的四合院落
是他死后安放他骨灰的坟墓
还像是父亲做的一口篾籇
我是一条迷失的鱼
我一头钻进去
丢了同伴和回去的路
走进了“回”字的超级迷宫

我还看见了母亲凹陷的眼窝
飘着四季的天光云影
装满儿孙们的喜怒哀乐
是灯光下的老花镜
是苦乐年华里针线密密的补丁
是欲箍却早已箍不下
一双不自量力满是老茧的手
是她渐渐干瘪的乳房
是长长记忆变成的
一本厚厚的线装记事簿
是母亲越锄越小的田
是她唠叨与叮咛的不同腔调

是刘桥村的村头和村尾
是那必经路上的石拱桥
是月光下小康家的楼廓倩影
是一厢准备燃放的烟花爆竹
是记忆中爷爷的算盘和账单
奶奶剪出的大红窗花
姐姐为来客端出的一盆热水
还是当下大嫂精心料理的菜地
三哥为老母铺设的床
六弟家的一口虾稻池
二哥家的别墅规划图
老五刚刚兴修的晒谷场
我纠结矛盾又郁闷的胸口
是发小聚首娱乐的麻将桌
是学堂里那口还可照影的深井
是村委会那块最醒目的大展牌

回啊回
丢在水里
你可以让鱼洄游
种在地里
你会长出茴香豆
双人来问你
你徘徊在午夜的思考里头
你变成了牢牢的茧
将团年的一些想法禁囚
大清早你又溜达到胸口
并闪变出过年诗的汩汩出口
多像大家包含着小家
大包和小包
大人牵挂着娃娃
是大团圆摆出的方桌吧
一碗碗的菜鲜香美味又很合胃口
是返乡必须的行李箱
背上应背的重重行囊
是海上升起的明月
是故乡袅娜的炊烟
是温暖的鸟巢
是不落的晚霞
是初生的一轮红日
是嘹亮的《回家》曲
是吐故纳新的烟圈
是大地上涌起的阵阵春潮
是盘曲飞舞的辰龙和巳蛇
是红火生活跳跃着的骰子
是歌舞欢腾的春晚电视
是金鸡独立的大红福字
是茫茫人海欢乐的漩涡

回呀回
是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忧愁
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悲叹
是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怅惘
是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通达
是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豪迈
是杨贵妃的回眸一笑百媚生
是李清照的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是辛弃疾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是杜牧的长安回望绣成堆
是刘禹锡的潮打空城寂寞回
是李白的碧水东流至此回
是最具代表的方块字
是回宫格里书写的绝句律诗

回是瞭望世界风云的窗口
囬是民族复兴的高铁路
回是俯视人间的夯土塔台
回是凝视疾苦的万丈深渊
回是同启归程的通电按钮
回是归心似箭的时空隧道
是正极对着负极
是方正了的♡◎
是心灵感应的刻画
是一种平行情愫的答案
是心向未来的透视
是量子纠缠的描述
是两个平行的宇宙
是可以吞噬一切的大黑洞

这岁末秒回的高频字啊
是一种民族文化的核聚力
是候鸟们大迁徙潮的路径图
是春秋轮转祈愿岁安的红印戳

杰生自好2025年1月29日大年初一于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