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故乡（组诗）

耕牛被杀了，被吃了
铁犁、铁耙被当作破烂卖了
石磨、石磙、石槽被锁在老屋里
老屋多年没人住
夜晚能听见哭泣声
村子中央的那口老井枯了
被封了
护乡河干了
河床被填埋，盖起了高楼
水泥路修到了村口
小轿车开进了村
破旧的小学校焕然一新
可是，教室里并没有几个学生
 
熟悉的人和物
不是进了坟墓，就是进了城


故乡越来越空

故乡的河挽留不住最后一滴水
故乡也挽留不住最后一个年轻人
 
故乡越来越空
空空的鸟巢与空空的老屋
互相凝望
孤独的老人
蹒跚着走向村南的坟地


老屋

老屋更加老了
院子里，一地凌乱的落叶
没有鸡，也没有鸭
父亲种的黄瓜秧已经枯萎
连绵的秋雨，潮湿爬满了青砖
推开堂屋门
母亲在镜框里向我微笑

这一夜，我陪着父亲睡在老屋
父亲明显老了许多，特别嗜睡
看着电视就起了鼾声
窗外，秋虫唧唧，月光如霜
我久久不能入睡


空房子

村里人努力在外面打工挣钱，似乎
就是为了盖一座漂亮的房子——二层或三层小楼
完全按城里的标准装修，装一个大铁门
每年春节住几天，其余时间都空着

沿着村子走一圈，这样的空房子越来越多
它们整齐地排在水泥路两边，似乎就是等着
有人路过，问：“喏，真气派，这是谁家的新房子？”
一位老人尽量挺直自己佝偻的腰杆，笑着
答：“小儿娃高家的，花了几十万！”


左右不是的老王

老伴去世了，老王
一个人住老屋。整日望着
空荡荡的屋子，左右不是

儿子把他接进城。老王
还是左右不是:看书，不会；看电视，
犯困；出去走走 ，车多楼高，
都是陌生人

好容易周末:孙子忙着玩游戏，儿子忙
着玩手机，儿媳忙着看韩剧。老王
到孙子身边坐坐，到儿子身边坐坐，再
到儿媳身边坐坐，想说啥，最终
啥都没说
人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
惟有老王，左右不是，像个
多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