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幸福（组诗）


            文/王九城



杀猪的记忆


天还没亮，我也跟着起床
到猪圈旁看杀猪
妈妈端着猪食
引诱猪上前。杀猪人的铁钩子
迅速勾住猪下颚
几个大人把猪捉住
拖到血迹斑斑的木案板上
按倒，四蹄朝天
猪拼命地惨叫
失去抵抗的能力
一把尖刀刺入颈部，直扎心脏
血喷涌而出，淌入盆中。不一会
猪没了力气，叫声渐弱
最终断气
杀猪人剥皮，开膛
掏出猪心抛给妈妈
让炒一炒。等猪分解完
天已经亮了。杀猪人就着猪心
喝了两杯白酒
那个年代
临近春节，村里经常杀猪
我记得有一只
被捅了一刀的猪挣扎脱身
血淋淋的
满街跑


那些年的幸福


那些年的主食是玉米地瓜
玉米面和好
围着锅壁贴一圈
锅底放着地瓜
灶里烧火
麦草灰下埋着几条咸鱼

吃饭前，妈妈让哥哥把咸鱼
分成三份
我先挑
姐姐第二
哥哥最后
每次我急着吃完
姐姐还会分一块给我

新出锅的玉米饼子就着咸鱼
真是美味。写到这里
我流出口水。接着又
流出了眼泪


碰鸡蛋


小时候的清明早晨
能得到两个鸡蛋
两个鸡蛋互相碰
吃掉碎掉的一个
拿没碎的那个
出去继续跟
其他小朋友碰
有一年清明
我在河里捡到一枚
很像鸡蛋的鹅卵石
没人发现我
一只手拿着鸡蛋
一只手拿着鹅卵石


变成一个西瓜


小时候无数次想象
把一半完整的西瓜皮
扣在头上
变成一个西瓜
小学二年级
这个愿望实现了
学校里每个学生
分到一半西瓜
我吃出来扣在头上
父亲回家后
敲了敲我的脑袋
好大的西瓜
熟得真好啊
后来我经常
买西瓜吃出一半
完整的西瓜皮
我无数次想象
把西瓜皮扣在头上
我的父亲就会回来


杀死仙人掌


小时候我
只养过仙人掌
随便从邻居家
掰下一片插在盆里
它就活了
还开出一朵
好看的花
我忍不住去摘
它刺了我一下
我把它搬到室外
任凭风吹日晒
想杀死它
它却越长越旺盛
哥哥告诉我
多给它浇水
它就死了


等车


那一年的一场大雪后
我们在路边等车
北风呼呼的一会儿
就把我们冻僵了
我们跺着脚等
开往青岛方向的车
一直没有来
好多从那里经过的人
都看到过我们
脸红红的一直在等车
在桃源庄村后的国道上


看杀牛


太兴奋了。麦收过后
黄昏来临
一群男人围着一头牛
对视牛水汪汪的眼睛
没有一个敢动手
最后找来一块黑布
蒙住牛头
一铁锤下去，牛
才终于倒下
等到半夜
每家分了二斤牛肉
父亲让我提着回家
走到半路
他抱起我
到家时我已经睡着了


最危险的事


40岁后，先后扶起过三个
骑电瓶车在面前摔倒的女人

30多岁，所开的小货车
连杆脱落飞进沟里

20多岁，追了一里多地
抓住一个小偷，他手里攥着一块砖头

出生前，用最大的力气奔跑
在四千万兄弟姐妹中跑了第一

50岁后，最危险的事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