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姨走了
 昨天走的
今天就送埋了 
穿着七道领的寿衣
也是十一 件的纸活
也是像模像样的松木棺材
还有村子里好多人好心人的送行

没有杨食
没有颂经
没有吹鼓手
没有摆道场
也没有几个孝子贤孙
披麻戴孝 哭天哭地
但还是用一个长者的礼仪送她上路


墓地是在北汭河边的玉米地
黄土很厚 也没有封冻
但愿她在养她的黄土里
不会再感到冷

哑姨是解放那年生的
虽然只活了六十七年
但她比她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长寿
她哑了六十七年
聋了三年
瞎了两年
承受了一个人所能承受的所有苦难
终于熬过2016年的小雪节气
也是在西方感恩节这天 
灯枯油尽

她没给世界留下一句完整的话语
也没表达她一丝点想法
也没有人知道她内心世界是怎样的悲凉
六十七年对她来说就是孽障
就是炼狱
就是她和她的亲人们在完成一次
不依不饶的救赎
相信她一辈子的苦难
足以换取她在另一个世界的丰衣足食

我知道，终有一天
我会忘记
我小时候在杏树上折杏
她在树下咿咿呀呀开心的的样子
每次去看她
她都会吱吱呜呜给我说话的样子
我会忘记
她抱材货烧锅拉风箱的样子
她蓬头垢面的样子
她靠在门框上梳头打瞌睡的样子
她用手抓着吃饭的样子
她佝偻着腰一步一步走路的样子
她第一次坐车住院受惊吓的样子
她蜷曲在土炕上的样子
她脸色蜡黄双眼如枯井的样子
她 ………

我知道，终有一天
她所有的样子
都会和我母亲的样子
叠加在一起
成为海
淹没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