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整个冬天我都盯着一颗蛋
我不是素描练习生
我不太关心蛋在黎明与黄昏中的
形体质感和光影转换
我暂时也不是素食主义者
面对一颗蛋时犹豫不决
分不清蛋到底算不算是有情众生
要是面前的这颗蛋个头有点大
我甚至会怀疑它是否是颗双黄蛋
2
双黄蛋不是双簧
红皮蛋白皮蛋鸡蛋鹅蛋鸵鸟蛋都有可能是双黄蛋
双黄蛋与双簧无关
双簧巧舌如簧
需要一个舌头和另一张脸
配合默契夸张表演
整个冬天我都在想
架个炉子煮壶茶茶水沸腾再有一铺底下铺了
毛毡 棉絮 羊毛褥子的热炕
盖上太阳晒过的被子
大冷天最好不过的事就是昏昏睡去
但我又开始想:如果是个双黄蛋
有可能会孵出一对儿毛绒绒鹅黄的孪生兄弟或姊妹
3
主观臆断降低了我臆想的难度
我可以有意的忽略掉鸡的感受
按着惯有的逻辑我在说到蛋时
该先说一说鸡有可能的想法
也该在说完鸡之后说蛋时考虑到蛋的感受
但我完全的忽略它们的主观性存在
主观臆断中的蛋
我可以将它视为一个形而上的蛋
它并不在可以触及的现实之中的任何地方
它仅仅作为一个抽象概念存在于我的大脑之中
主观臆断可以使我轻易的避开
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
这个问题虽然至关重要而又无关紧要
4
主观臆断有可能会增加蛋的思想部分
也使得形容词更有可能更加巧妙地突出蛋的思想部分
沉思的蛋宁静的蛋光洁如初的蛋光影转换的蛋孕育生命的蛋
甚至是一颗伟大的蛋
但就孕育生命这一说
我们有必要采取谨慎态度进行生物学方面的甄别
不是所有的蛋都蕴藏着指日可待的生命
对,蛋都是母鸡下的
但只有公鸡踩过的蛋有可能包含着可以孕育出生命的元素
公鸡踩蛋是地域性的方言,类似于自然授精
从未在自然状态下孵育过小鸡的人难以理解这一点
就是人工授精式批量生产小鸡的人也不一定明白就理
蛋变鸡的过程有着诸多不确定性的复杂——
可以成功孵化的蛋:蛋变小鸡
孵化失败的蛋:毛蛋和臭蛋
毛蛋——孵化过程中小鸡在蛋壳中死亡:这表明孵化失败
臭蛋——蛋未曾授精,在适当的温度和时间中败坏
人们再一次进行主观臆断——
毛蛋更具有营养价值
经过某种方式的烹饪后咀嚼和吞咽可以增强人的某部分生理性功能
但对此处的咀嚼和吞咽我多少还是感到了一点恶心
臭蛋不能食用
蛋某方面的复杂程度恰好与它呈现的简单
(蛋壳、蛋清、蛋黄了了分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敲碎蛋壳蛋蓬勃而出落入圆形的瓷碟
你可以进行无限制想像:
圆满的日出、日落,满月、早餐……
主观臆断也可以增加蛋的营养部分
红皮蛋更有营养
土鸡蛋更有营养
过一阵子,有可能又是:白皮蛋更有营养
鸡蛋个头大更有营养
小鸡蛋更有营养
其实,蛋依然保持着它固有的形式和内容
它一直没有改变
但主观臆断始终赋予双黄蛋至高的双重价值
它是一颗难得的蛋
它具有的营养部分超过任何其它形式的蛋
5
素描练习生并不关心那颗蛋
他甚至拒绝了早餐中有关蛋的那部分内容
(煎蛋、蒸蛋、煮蛋、溏心蛋、荷包蛋、咸蛋、变蛋、茶叶蛋)
虽然他知道蛋的至关重要但他还是有意的避开了蛋
素描练习生日复一日地描摹“站立的大卫”和“下山的摩西”
描摹苹果、葡萄、天竺葵和镜子中戴着近视眼镜的自己
蛋是一个形而上无懈可击的立体圆
只有蛋的破碎才能释放一些不那么蛋圆的可能
书法练习者放弃了永字八法
就像我在整个冬天日复一日地盯着那颗蛋
偶尔也会想到放弃那颗蛋
6
整个冬天我都呼吸微弱地抱着那颗蛋充满幻想
要是炉火很暖茶水沸腾 说不定我就能
孵出一个小鸡
说不定还是个连体的双胞胎
要是进一步抽象化那就有可能是个:
一白一黑、一明一暗、一个坚硬一个柔软
孤独与喧哗、疼痛与舒爽、快乐与沮丧
胜利与失败、一个打鸣另外一个不打鸣……
相悖对立又同时存在的孪生双胞胎
也有可能我会在炉火上放一口铁锅做个双簧的煎蛋
但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说:
吴妈,要么我们去困觉要么我们去死
7
盯着那颗蛋时我也会想
要是颗蛇蛋就好了,我可以怀揣着它
让它慢慢变成一条有毒的蛇破壳而出
在四肢麻痹神经反射迟缓的冬天
让它咬住我的心口:
毒素从那个小红点开始蔓延,疼痛弥漫
于此,我就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疼痛和颤栗
于此,我就有可能会泪流满面的
再次想起那个走过菜市口的女子:
“秋风,秋雨,愁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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