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的花枝（组诗14首）


挽回月光

流逝的月光
多么可惜

挽回月光
挂上窗户

一帘子月光
一帘子霜


芦 苇

洞庭芦苇
白茫茫的一片

洞庭芦苇
每年要白一次头

白一次头
季节到了

芦苇该砍了
整齐地砍下
去掉白发


“万泉河”边

至今，万泉河边
还剩5位娘子军
她们躺下的姿势
像上过子弹的枪

一滴血，那样模糊
一个女兵，那样清晰

她们把孩子
背在背上
压在枪下
去打仗

三崖支队的女兵
大都忘了自己的年龄

那就把一生
都装上子弹献出去

在万泉河边
戴斗笠的女兵
开始露白
净身


小米颂

黄熟的小米
有一个黑尖
似一丁点火药
有谁注意到了吗？

喝下小米粥
行军千百里

熬出来的部队
唯一的特色：坚韧

小米加步枪
扛在肩上，谱一曲战歌
低吟浅唱

黄熟的小米
有一个黑尖
似一丁点火药
战士注意到了

战斗打响了
不必回头了


向日葵

你别过脸来
瞅着我

瓜子脸是形容女人的
首先是香
然后是饱满

我磕着瓜子
有如磕着你的脸
幸福得一塌糊涂


苞 谷

苞谷籽儿黃
苞谷籽儿黃

女人用衣兜、兜着种子
下一颗种子弯一下腰

女人腰痛的时候
季节就到了

掰苞谷
使劲掰苞谷

一声脆响
女人就倒在了地上


“死”的赞歌

死像睡觉那般随便
随便找个地方
门板上或坑穴里
死，最好不惊扰人
人家知道你将死
你就活不了多久

有些人死了许久后
被亲人发现
才有了哭声

死比生更长久
也更易被人忘记

我只求
死得小气一点
建一个小气一点的墓


治 伤

为我治伤吧
往伤口上撒一把盐
你这个毒女人

看：那伤口张开嘴唇
要恨你了
要亲你了

盐，是可消炎的
没过多久
伤口愈合了

毒女人，盲目地笑
我把你的笑
当作一只红苹果


雨 惑

南国的雨
成串的雨
你见过吗？

荔枝雨
芒果雨
龙眼雨
你见过吗？

见过的人
默不作声
让你去猜疑

一阵雨
一场雨
武装了南国


如此孤独

村庄
空壳
任风雨敲打着

老人、妇女、孩子
也只是影子
一晃即过

孤独的村庄
孤独的野草
孤独的阴茎

或者孤独的穴
愈演愈烈


探险者

横的云
横的草

你横着走出来
就成了狼

什么也不是
天空的一点红
给了你莫大的鼓舞

十六齿狼
十七岁玉女
在峡谷中对峙

刀削的鹰
悬崖的牙
色盲的花

在最险恶的地方
你露出了本来面目

险和恶，狼性
可征服一切

这个时刻
无论什么样的赞美词
都得死

一具布满寿斑的岩棺
一头迷失方向的鹿
一个回不来的人

神奇的寂静
化作一缕无灰的轻烟


中秋夜偶感

今夜，我不望月
只望那颗最亮的星

一闪一闪的

有一个月亮就夠了
有一颗星星就夠了
有一颗子弹就夠了

我的眼睛望穿了


土 墙

虫在上面蛀个洞
鼠在上面蛀个洞
蛇在上面蛀个洞

有那么多相互敌视的空洞
那堵土墙没有倒


仰视烈士纪念碑

沉闷的历史
燃烧的火
我从战争的角度仰视着

把子弹和头颅摆在一起
默哀!

红花。绿叶。青苔
五颗长庚之星

一群战士像孩子那样站起
谁能说出他们的姓名？

苦难像牛奶一样
喂养了一个民族

我仰视着纪念碑，久久
我在等待一只鸟的鸣叫
等待一座碑的疼痛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