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活

有时你走在大雨滂沱里忽然想要提问：
裤脚和头发究竟哪一样会先湿？
但是雨停了，你也未必会有收获，
你的心比眼睛干得更快。

就像你也会提问：生活是什么？
你把它暗示成某一样东西。
慢慢你也会淡忘了成长，就像丢失了
橡皮、修正带，和笔......

你丢掉的，是斜塔上两颗质量悬殊的铁球，
生活从不会因此而更轻快。
我们的骨骼无法区别开先人的骨骼，
生活总有多余之处；

就像我仍然相信——
在下雨的傍晚，树是最好的遮蔽
炉火是最暖的慰藉。

（二）

小酒馆

一朵花儿突然开了，
小虫纷扰，有时候正是它们，在酒杯底把我捞起。
月光收束起她的长发，清脆的碰撞声，
她的高腰裙啊，
随风招展。

漫长的幽暗之夜，只有我听见
花儿，像风一样冷淡。
既不垂怜众生，也不咄咄逼人。
我已醉了，在轻灵的迷离中，
城市的忧伤使石头，不能自已。

想为一朵寂寞的花打点一些寂寞，
落下的叶子变成纸屑与泡沫。
呵。
拿什么面对生活呢？
一片夜像一张巨大的滤纸，
我明明是乐在其中的，还说什么累呢？

（三）

写信

你就站在我的身侧，
安静地看着我又为你写信。
写完你也读完了。
我就在想，世界上最近的距离，
应该就是现在吧。

有时候，我常常忽视了笔，
（或许是因为旁边有你的缘故）
一些句子因此而悬空，
在灰色教堂的十字架上搁浅。
一些凭空出现的冒号，问号，
时而深邃如星，时而顽劣如鲸鱼。

我看天空是一张精美绝伦的信纸，
大写的意外之客如神一般降临，
戴着忧伤的光环与不安的诏谕。
每当我感到惊悚，你都能
读出我的潦草，
以致压倒性地占领我整片的荒芜。

所以我必须为你写信，
代替苍白之唇，脱臼之梏齿。
我总相信有一些好的东西要拿出来，
褶皱，小船，幻想或者手术刀。
谁能为空虚结扎呢？
我常为一些静态的存活而泪流不止，
以致寂寞成书，信都交给了你。

（四）

风之谣

有时候听风，
在香樟树和杜鹃丛中，
缓慢又亲切地迂回。
在五月的五点钟黄昏，天空仿佛
刚刚睁开惺忪睡眼。
然后叶子纷纷开始落了，
孩子们陆续收到礼物。
你说秋天呀，就是这个样子。

看呐，街灯都亮了，
车子泊回了原位。
小孩儿和狗狗们比赛着寻找车轮和木桩撒尿，
路上行人纷纷散去。
因为起风了，我们不能打羽毛球，
时辰便在夜晚各自成谜。

（五）

女人与马

有一股力量需要进入体内，她向来都是接受的
把马吊在树上
只知道曾经也有一个黄昏，也有一匹马
在风里吊起，她爱的是黑夜
可嚎叫声却偏偏不让黑夜降临
那是一棵四季如冬的柳树
以往，她会不动声色地拨弄她的头发
等马儿进入
她时常也会跳出镜头以外
去原谅一个从不守约定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