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动车疾驰。大野碧透
淇水畅流。我必须以美的方式接纳
这幼儿园，农贸市场，商业街，休闲广场
这新农村的示范园区，竹林，果园，高铁
我必须屏住呼吸，才能无限接近
湛蓝的天空，温和的云朵
一群牛羊、一滴露水的欢笑
而季节也以火一般的爱情，灌浆，扬花
馥郁的空气传递金质的嗓音
击中我的心脏。仿佛神的低语
我的体里奔跑一条高速路
沿着虫声与蛙鸣，在星光里抵达
到处都是熟悉的面孔，都是人间爱的烟火
我看到青山绿水，儿女情长
每一个热爱鹤壁的人，候鸟一样
翅膀里藏着闪电。对家的温情，对水的热恋
不是我这个诗人搬动词语所能比喻的
我看到阳光手拿錾子雕刻，万物皆静
只有淇水稳不住呼吸，像个恭谦的小学生
把对鹤壁的爱，朗读一遍，再朗读一遍
风继续吹。一排麻雀立在电线上
对劳动敬仰，对丰收渴望。它们的心里也有家园
俊俏的农妇鼓胀着乳房，和一株灌浆的水稻都在汲取
阳光、雨露、地气和水分
跟紧季节的脚步，我是原野上奔突的拖拉机
在鹤壁，你熟悉这种力，这种持久的品质
像潮水一样，没有起点，没有终点
风继续吹。一条大河，风吹稻香
我总是在不眠的夜晚返回鹤壁温软的心脏


红日下观鹤舞


淇水潺湲，读无字之书
心静的时候，就能看见南山了
疏篱之外，晨光有无限的张力
峭壁卸下镣铐，几只鹤
在草木掩映的堤岸一隅，在爱人的
绰约身姿里，简单走动，天空素净如一泓秋水
旋律般的身子，无限接近流水的演奏
在吟一首诗，以字为舞
在整理裙裾，准备涉过桃花春水
羽毛似雪飘落，花间一壶酒，抵得住
天庭的一场盛宴，鹤的风骨
被流水踩住，双翅缓缓扇动，轻盈，明亮
开在北国漓江——淇河的宣纸上
现在，命运不会陷你于泥沼，陷你于
鎏金的庭院，你不再是乘轩车
吃俸禄的那只，也不是悬于士大夫的中堂
在岁月的倒影中延年益寿的那只
世界美如斯！你舍弃肉身，用骨头
与纯洁的羽毛，与一座城交换了重量
一些事物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一闪而过
红日高照，一声声高亢的鹤鸣，在渐暖渐明的春风里


流过诗经的河流


《诗经》里的植物、风俗和爱情
似吻痕，刻在鹤壁最精致敏感的部位
我与年少的姐妹，采菟丝子，割荞麦
摘蔓菁；岸边的水柳，桑树，野皂荚
温婉，含蓄，爱幻想；豹猫与草兔
急速奔走；鹤总能摆脱现实的困境
在最澄澈的天空与水面起舞
流水从容似君子，浮云散淡如百姓
以素洁之手翻阅古典，而你魂随字出
一次次地与水流在月光的枝头重逢
忆起《诗经》里“在彼淇梁”的《有狐》
像一个多情的玩笑，你坐在淇河岸边
有变成一只狐狸的冲动。一头母畜
在信仰中产下幼崽，舔净血迹
一匹汗血马厌倦了征战与杀伐
在淇河岸边低首吹箫，箫声幽咽
下起粗粝的盐霜。时光——抽刀，断水
淇水初涨时，岸上总是多了几部诗书
淇水在左，淇水在右，不拒绝
任何一次轮回。这注定是一条
向诗而生的河流
刀入鞘，就像河水揽入你的怀中
我愿意以一生换取一句古风
流过《诗经》的淇水，是我今生真实的梦境


云梦山的风雨雷电


这里的气候，关乎天下
关乎黎民，关乎一个国家的
命运，关乎千万颗头颅的归处
关乎数万家庭的悲欢离合
战车隆隆，旌旗猎猎
云梦山风起云涌，山势奔腾如逸马
左冲右突，刀光剑影，你与一个时代对弈
天地泱泱，云梦山挑起雄性的犄角
拱翻蛮荒的历史，江山易主
江山滚沸，殷殷之血洗天浴地
战火熊熊，焚烧青草下的一捧捧骨殖
灵与肉，记忆与梦境，已无从查考
你能从鹤壁苦涩的荞麦粥中，喝出母亲甘甜的乳香
江山古老而妩媚，你再也拉不动边关月
这张硬弓，青山成陵，英雄成骨
耕耘，收获，婚嫁，生育，这人性的经幡引人折腰
也许离去是唯一的归途，是什么如此惨痛地
穿透我，剜去我的膝盖，世事让我不得不疯
落日熔金，亦熔千万戍卒的思乡之心
通向山谷的坡地，一片麦子拥抱阳光
站在舍身台上，暮色晦暗如史籍，风吹一下，心就疼痛一下
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那些星纬、兵学、韬略
纵横术、长生术、占卜术，都是悬崖
你这不挂勋章的老兵，竟成了云梦山巅一朵孤独的云
饥餐虏肉渴饮血，只有胸怀日月的人
才能用猛药治愈这个世界的顽症
如今，你心静如水，出水帘洞与五里鬼谷
骑青牛，执羽扇，携童子采药
淇水观鱼跃，太行听鹤鸣
更多的时候，你爱上这里的古陶
爱上山涧自由的风，爱上百姓口中的太平调
胜过你的兵书十三篇和一个时代骤变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