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野狗
爱趴在父亲脚边
闻旱烟的味道
或蜷在灶口
听母亲煮粥的声音

这一蜷一趴
正好八年
八年呵
日本鬼子也打败了
这野狗也寿终正寝了

父亲就叫它野狗
的确很野
打小就不知从哪儿来
父亲下地种麦
这野狗就趴在地头
扔半块馒头给它
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回了

母亲摸摸它的头
它把尾巴摇成了花
母亲去河边洗衣
它扭着屁股
一路耀武扬威
甚至龇牙咧嘴
母亲举一下棒槌
野狗就不野了

冬天下雪
野狗在雪地上撒尿
像个大梅花
父亲的胡子笑白了
母亲的腰也笑弯了
这野狗不是啥好种
懂得哄人

还懂得哄鸡和猫
鸡啄米猫吃食
就瞪着眼坐旁边看
像守护神
这畜生眼里没有畜生
只有一家人

还好管闲事
经常拿耗子
叼在嘴里给猫瞧
老屋的耗子光了
就拿邻居家的
真是助人为乐

后来拿不动了
再后来也走不动了
就趴在门洞里
等父亲去诊所打针回来
看母亲晒我许久未盖的被子
偶尔叫一两声
招呼闲逛的鸡和猫

最后这个冬天
这野狗死在雪地里
那梅花还没画完
雪还在落
八年呵
我的孩子已在城里
读小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