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滹沱如歌



◎石门蝶变

在石家庄冀之光塔尖之下，皮划艇
划破了太平河幽蓝阔远的苍穹，春天来了
思想的蚕、蝉、蜻蜓破壁鱼贯而出
西柏坡。有谁不为之骄傲？共和国从这里走出
“那么近，那么美，周末到河北！”
城市群、公园、百里骑行绿道、立交、跨河拉丝大桥
还有博物馆里的历史。这些硬通货胜过了文旅招牌
过来看一看吧！这一切的美丽漂亮烂漫时尚都洋溢在
子龙大桥北岸斜岔矮坡的粉黛子草的笑脸之上

现实版的大河之秋，正在把GDP要跨越千万亿的消息发布于
幽燕穹庐苍茫锦绣姹紫嫣红的幕布之上
正定南门里的古塔群，正在穿越时空，把“电子信息、生物医药
装备制造、现代食品、商贸物流”五龙聚首的现实版剧目
传递给古人，赓续给来者，富甲庄家当下
还有没有人再敢唱“杀死那个石家人”的仇人摇滚
那旧时代的仇人摇滚早已成为新时代摇滚之城散结除弊的过眼云烟

看见了吗？当下那些过得好好的石家庄人
正在从“槐安路的咖啡馆”新摇滚里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出
二环路上的建和桥老了，隆兴路上的滹沱大桥跨越三环疾步跟上
现代版的大河之秋，芦苇摇荡，桃李飘香，白鹭飞升
新擘画的博物馆、音乐厅、美术馆已然在学府桥两岸的脚手架上悄悄攀升
立起来的大河，擎天有柱，一个活脱脱的未来滹沱城呼之欲出

听见了吗？当下那些活得带劲的石家庄人
聚集在解放广场，面对先烈们，举起紧握的拳头，誓言铿锵
看见了吗？中山路对面正太饭店旁
那段尘封了的老铁路就是历史最好的证物
2024.9月9日


◎在48号建设地块上

48号地块，在石门太平河蓝月路南侧
之间隔着展示中心：一个落成不久形状像飞碟的现代建筑
我从地铁万科蓝湾北次卧的窗户中看到
48号整个建设地块上的树树木木、蒿蒿草草
以及各种小动物昆虫菌类泡沫垃圾
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唯独有一颗大柳树还站在那里
它从一片林站到一棵树不知中途要经受多大的压力和恐惧
几台冰冷的、张牙舞爪的挖掘机就蹲守在它近旁的土坑上
它树冠深处隐匿的那枚老鹊巢也被挖掘机的巨臂
震得有些散乱和倾斜了。那两只围着树冠团团转的黑喜鹊
也没有了踪影。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像是前几天
中东那个老旧破碎的叙利亚，一夜之间被颠覆
唯独有些不同地是：巴沙尔·阿萨德跑了，而它跑不了
跑了。放弃脚下的土地而活着
跑不了。因脚下土地而生，死了还会长出一座城
2024.12.25


◎候鸟

从北到南，从冷到暖，从黄到绿
从雪到雨，从内陆到海边

迁徙是一种生活方式，迁徙中的人
却不明白候鸟孤独的内心

它是一种异化了的背井离乡
就像是镜子的正面和反面

透明的水，安享之中，迸发出欢声与笑语
晦暗的冰盖，绝望中，呜咽出悲歌与死亡

人在冬天，原本有一千条路可以走下去
候鸟却无路可走，再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故乡在候鸟的翅膀下忍受着煎熬
有时被逼上梁山也是实属无奈
2024年1月4日


◎蓝月路上的秋天

太平、滹沱大河之畔，光怪陆离与鳏寡露露互相交织
傍晚，天边的锡箔金纸一层一层蝉蜕
学府桥、蓝湾河岸射出的灯光交织辉映
爱莲桥旁，巨大篷布遮蔽广场音舞震荡

河床南岸，抛头露面的荷花仙子扯下一缕暮色，掩帘清修
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开始了夜夜笙歌、卡拉OK
摇滚的声浪覆盖四面八方的万物生灵和全部动静

子夜时分来临，当困顿的脚步渐渐退去
接踵而来的是虫声破袭，
大地的鼾声，在翻来覆去之中如鲠在喉冥冥荡荡

朦胧之中，喜鹊喳喳的叫声，锯开了大河两岸盛大的黎明
呼唤爱情的鸟鸣也多了起来。在草丛中、角落里
癖好夜歌的虫子们开始了一天的静默和反思

啪啪啪……啪啪啪……
早起，站在广场中间的挥鞭人甩掉烦忧的发泄声，如雷贯耳

当然，也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天空都亮透了，仍在声嘶力竭地歌唱
过路的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它们寥落的歌声已经苍白无力

在林间、草坪深处，有一群不大显眼的园林女工
她们每天，有说有笑地匍匐着、向前挪动着
她们每天，有说有笑地跪谢土地、叩拜太阳
她们这样清理杂草的日子，些许还会很久、很久……
2024.08.29


◎庄子与蝴蝶

清秋，庄子与蝴蝶相遇。庄子临高，沿桥拾级而上
蝴蝶嬉戏纠缠，绕膝盘桓

眼前，蝴蝶驻足。庄子侧目，怡然单膝跪地
蝴蝶翩然起身，伴飞庄子左右

眼前，蝴蝶又驻足。庄子仰慕、追随，三步并作两步
蝴蝶翩然起身，伴飞庄子左右

眼前，蝴蝶再驻足。庄子泪目，躬身屏吸，指尖抚弄蝶翅触角
蝴蝶停留片刻，翩然起身。飞去
2024.9.1


◎看护好自己

一旦自己砌起来的墙挡住阳光
即使与太阳相伴已久，也别想有什么指望
年关之时自己要看护好自己
就像打理头发。黑固然亮肤
头发变成炭更可怕
君不见在炭字山的下面是什么
看护好自己等同于看护好未来时光
看护好自己等同于由黑夜到天明
2024.12.25


◎荷花

第一朵开的，是惊艳
最后一朵开的，是留恋

荷花的一生，宛如脸书
美丽行走在橄榄果上

小美一朵，大美一片
唯真理，唯逻辑，唯禅宗

开起花来手拉着手，一个目的
围绕核心，丰满莲蓬

活得风生水起，扮靓阳光水岸
荷花的一生，情满红楼

脚下游鱼系藕，腰身麻鸭宽带
颜枯身残，鸥鹳白鹭吊孝

第一朵开的，是惊艳
最后一朵开的，是留恋

荷花的一生，蜂蝶为诸侯
花开夜未央
2024年10月1日


◎白  鹭

脑子毫无准备
近旁有人在喊：bai lu

是白露，还是白鹭？

此处，不昆仑，亦非草原
不会惊出白鹿

这声音若是出自新闻联播
值此仲秋，到了白露时节

可这声音偏偏响在大河之畔
一准，是白鹭

天地下霜前后
白鹭生死纵横捭阖，布施经纬

在太平滹沱水沿与冰盖之间
恐龙身形，引项弓背

仿佛上古钓叟
袈裟拂尘，镜像虚幻

羽毛素裹优雅，布满无色经文
腾空即化仙
2024.10.06


◎ 寒露

寒露已站到对岸
白鹭觉得冷了

雾霾浸入眼底
无奈遮蔽住瞭望

寒彻在瞳孔的旅途中打颤
时光变得愈加陡峭

一切凝思和属望
全停靠在故乡流动的春水里

我的想念，也落定在单足擎起的
那件被寒霜板生了的袈裟里

羽毛包裹着北顾的情怀
我就这样长久长久地伫立风中

就在远方，冰盖之下的鱼儿还在游动
我不能成为此岸那座最后的冰雕
2024.10.07


◎ 黑石头

天然的黑壳熔皮
透着幽光，欲言又止
没有人知道它在星际旅途中
发生的那些故事
在它的胸前还留有半个月亮
仿佛是天庭展示给红尘的证物
月亮的那一半，还挂在天上
自从大地接纳了它以后
山川为此倾斜
黑石头千年无语
20024.10.07


◎芦花帖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我庆幸在通往郊外的旅途上
看到了你美丽的白发

仿佛月光撒下的银子，在为你祝福
仿佛银鱼游跃上芦苇稍，在为你祁愿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我荣幸在通往彼岸的旅途上
看到了你美丽的白发

仿佛青丝抽尽黑夜，在为你祈福
仿佛绸缎浸染白雪，在为你舞蹈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我陶醉在烟波浸秋的旅途上
看到了你美丽的白发

仿佛宫阙月桂，佳人如故
仿佛余生独酌，芦花飞天
2024.10.12日


◎音 乐

音乐痛苦着被不实之词所表达
还有接下来一遍又一遍粉墨登场
2024.12.26


◎秋天打这里走过儿

你带着金黄打这里走过儿
带走樊篱和腐朽，留下金箔与食粮

你揣着红包打这里走过儿
带走了枯枝败叶，留下香果月亮

你捧着冰块打这里走过儿
带走断电蒸炉，留下制冷冰柜

你带着耳麦打这里走过儿
带走了聒噪虫鸣，留下呐喊风声
2024.10.19


◎霜降

菊花爆炸出一条惊人新闻
传变了村子的大街小巷
藏不住了，一切都藏不住了
酸了心的山楂，不再隐忍的花生
埋藏更深的红薯马铃薯兄弟
该出土的，出土；该下树的，下树
我就站在东边的山冈之上，没有举起双手
离天空最近的，是我的头颅
这样的情景持续到了一个甲子
抬眼望去，在没有叶子的枝头上
还挂着几颗光秃秃的柿子
我想去摘下一颗，近旁还有翅膀煽动
我的头发花白且不作语
2024.10.22


◎天空漂白了雾，还是雾漂白了天空

大地依然还在，天空也在
近处的楼房、树、土地、蒿草都看不见了
我们在各自的屋檐下生活着、间或忧愁
间或快乐。窗外，大雾和天空搅和在了一起
仿佛世界之中战争与杀戮、地缘与政治
贞操与爱情、高尚与卑鄙……都在互相漂白

大地依然在，天空也在
远处的河流和道路，被雾霾填充，变成虚无
汽车的雾灯亮在道路原点，与远处无关
在122一阵阵急促的警笛声中
我看不清楚是天空漂白了雾，还是雾漂白
了天空
2024.11.16


◎小雪

我喜欢你的白。你夸赞自己
皮肤跟洋白面似的。蜂蝶闻香而至，有物为证

我喜欢你的才。你夸赞自己
洋洋洒洒的文字是天书，“人献河洛，问何物”有诗为证

我喜欢你的冷。你夸赞自己
高处的宫阙蓬荜生辉，没有人能挨得住，有白帝为证

我喜欢你的净。你夸赞自己
不与春夏秋无聊争辩，该来时来，该走时走，有玄鸟为证
2024.11.22


◎与河说

暮年。因为海，我爱上了河
晨起，看河。日中，巡河
傍晚，睡在河岸与河同眠

起初，我没有抵御住秦皇岛海滩
阿那亚的浪漫
便悄悄地喜欢上了海

好日子说服美阳光
我与海签下了一纸合同
后来，我就把余生全部预售给了海

哪承想，因为大海的一次违约
自此我的鸥鸟之梦
就化作了海上的泡沫

现在，我每天徜徉在太平河、滹沱河畔
拍候鸟飞翔，看芦苇摇摆、菡萏花开
冥想来去的云是如何成为的造景大师的

与河同眠，有时我还会想起海
特别是冬季夜里海滨楼顶上哐当哐当的风
还有梦靥里心脏与潮汐较劲的疼
2024.11.29日

赵明森，河北作家协会会员，高级经济师，出版诗集《青年十家诗选》《时间背面》等，在《诗选刊》《河北文学》《中国诗歌报》《中国诗人》《长江诗歌》等纸刊、网刊发表诗歌作品，诗歌曾获《诗刊》人民保险杯优秀作品奖，第四届中外诗歌散文大赛诗歌类一等奖。